香草听完脸色都白了。两个哥哥新受了伤,父亲近来身子差了许多,若真被送去筑堤,只怕有得去没得回啊!她气得拍了拍桌子说:“这孙牢头好狠毒的心呐!不晓得有多少犯人遭过他的黑手了!”
    “哼,你猜那香樟咋说的?他说:‘这事要是成了,那陈银儿我就送给你!’孙牢头问:‘银儿会肯?’他说:‘我替她赎了身,便是我的人了,我爱送给谁就送给谁,她不愿意也不行!’孙牢头开心得不得了,一口就应下了这事!大表妹,你说香樟那混球造孽不造孽?”小满激动地唾沫飞溅,差点把酒杯拍碎了。
    香草正要开口,对面忽然传来了翠儿的惨叫声。两人忙走到窗前,发现声音是从对面香樟他们屋里传来的。
    看着窗户上的人影儿,像是翠儿在屋里遭人鞭打。香草正纳闷着,那屋的门开了,翠儿慌不择路地跑出来。谁知,孙牢头从后面抓住她的发髻,死命地往后拖了回来,推倒在地上,一边腰带抽打一边骂道:“你不就是个卖笑的贱蹄子吗?你瞧不上我,哼!老子还瞧不上你嘞!”
    陈妈妈赶紧上去阻拦道:“孙大牢头,手下留情些!破了皮留了痕,叫我们咋做买卖呢?”
    孙牢头酒正上头,气势汹汹地推开陈妈妈,骂道:“你这个老鸨教出来的好东西!瞧老子不上眼?也不看看自己是个啥玩意儿!人家前头喜乐楼的头牌莺儿姑娘还称我一声孙大爷,你家这糟货算啥?”他说着又举起腰带狠狠地鞭打翠儿。。
    腰带虽是软的,可打在身上却十分火辣疼痛。翠儿的惨叫声顿时溢满了这个院子。小满气愤不已,握紧拳头说道:“真他娘的想揍死他!”
    香草忙说道:“表哥,快去崇文学馆,只说香樟在汀兰雅居里打人,出了大事!然后,你再往衙门里跑一趟,说这儿出了人命!”
    小满趁着那边喧闹,一溜烟跑出了院子。这时,香樟出来了,他大概也怕事情闹大了,掩面有损,便拉住孙牢头说道:“何必跟这小践人置气呢?一会儿让银儿跟你喝个对杯儿陪个礼儿!”
    陈妈妈忙说道:“是呀是呀!牢头大人你大人大量,饶这孩子一回,叫她洗漱一番,与您赔个不是吧!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您老多担待担待!”
    孙牢头把腰带朝翠儿脸上丢去,哼哼了两声说道:“莫哭了!再哭老子把你抓回牢里慢慢收拾!”
    翠儿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一骨碌爬起来,直奔自己的房间。她噗通一声跪在香草面前,哀求道:“秀才相公,救救我吧!你衙门里有人,救救我吧!那孙牢头最是记仇的,往后他还不折磨死我哇!”
    这举动让孙牢头刚刚平复了的气又提了上来。他一边跨步冲过来,一边说道:“敢去搬救兵?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敢救你!”
    香草心想万不能让孙牢头冲进来,不但会打翠儿,还会识破自己的身份。她拉起翠儿说道:“莫哭了!把门关上,不能让那混账进来!”
    没等孙牢头靠近,两人便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香草上了门栓,又拖了两张高几来抵住门。孙牢头趁着酒兴,拿脚踹门。翠儿吓得魂不附体,哆嗦得一塌糊涂!
    香草死死地抵住门说道:“莫慌了!那混账要是冲进来,只怕你我都要遭殃!我问你,想活不想活?”
    翠儿一脸青肿地哭道:“想啊!”
    “你就听我的!”
    “听!我一定听!”翠儿的脑袋像啄木鸟似的点着。
    就在孙牢头正踹得起劲儿时,陈银儿走出来了,脸色不佳地喝道:“孙大牢头这是做啥?是要拆了我家吗?”孙牢头回头见到银儿,心里一阵酥软,调笑道:“银儿,你终于出来了?你那妹儿不是个东西,瞧不上我,你来陪陪我!”
    陈银儿转头不满地瞥了香樟一眼,说道:“我房中还有客人呢!你们倒是自重些!我是做这皮肉买卖的,难道你们不晓得这行当的规矩?若真想与我好,就该把我赎了出去,省得在这儿打我妹子,拆我妈妈的房子!”黑许若少。
    香樟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打算走过来劝回孙牢头。忽然,一个婢女指着翠儿房间的窗户上惊声尖叫了起来:“天哪!翠儿姐上吊了!”
    原来那窗户上映着一个影儿,正是一个人上吊的影子。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陈妈妈和陈银儿吓得腿脚都软了,只有哭喊的份儿!
    两个护院冲上去使劲撞门,但门被抵死了。紧接着,陈妈妈看见窗户上的那个人影儿被人弄了下来,忽然想起屋里还有一位秀才相公呢!她忙跑过去喊道:“秀才相公!翠儿还好吧?还好吧?”
    孙大牢头忽然也有些清醒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香樟忙跑过来拉了他一把喊道:“快走!还杵在这儿干啥呢?出人命了!”孙牢头这才反应过来,全身打了个冷颤,着急忙慌地跟着香樟往外跑!
    陈银儿指着孙牢头喊道:“不许跑!你是杀人凶手!”
    那门忽然被打开了,只见香草一脸通红,活似个缩小版关公,旁人根本瞧不出她是谁来!她歪歪斜斜地冲了出来,握翠儿的一支竹箫,故作醉酒之态,跑到孙牢头身后就打了一下,夹起舌头骂道:“吵啥啥……啥啊?本……本大爷……睡浇(觉)呢!”
    孙牢头捂住脑袋,回头想揍香草几拳。香樟心里有些慌,拉着孙牢头说道:“理这酒疯子做啥?赶紧走吧!”
    “走?”香草几步过去挡住了二门,晃悠晃悠地举起玉箫说道,“本……本大爷……练过双双……双节滚(棍)……不对……是是是醉滚(棍)……过来就就就……系司(是死)!”
    “滚开!酒疯子!”香樟上前想推开香草,却被香草狠狠地敲了一棍,疼得缩回了手。
    那边屋里传来了陈妈妈的哭声:“我的翠儿啊!翠儿你醒醒呀!你快醒醒呀,莫吓妈妈哟!妈妈养你大不容易啊,本钱都还没捞回来呢!”
    孙牢头的酒已清醒了大半,听着这哭声有些渗人,着急地想离开。他冲香草喝道:“再不让开,小心脑袋开花!”
    香草双手紧握玉箫,胡乱地比划了几下说道:“本……本大爷不怕!害害西(死)……银(人)!哪里里里……里跑!”
    “老子捶死你……”孙牢头高举拳头朝香草脸上砸去。就在此时,一只大手扣住了孙牢头的手。孙牢头回头一看,这不是蒙家的蒙时少爷吗?
    香草愣了一下,心里十分惊讶!她立马就想到蒙时一定是从陈银儿房里出来的!好哇,天下的乌鸦果然一般黑呢!这个时代的男人不宿花柳就怪了!她心里着实有点生气,可眼下这戏还要唱下去呢!
    香樟见状,急忙想从旁边溜走。香草往他跟前挡了挡,挥了两下玉箫说:“偶(我)……偶偶认得你!你系(是)……系系那崇文……文文馆的秀才……香樟!”
    “胡说,疯子!我不是香樟!”
    “就系(是)!”
    蒙时冷峻的面孔上划过一丝冷笑,将孙牢头摔在了地上,摔得他两眼呢冒金花。他面色冷凝地喝道:“你只当这双湖城没了王法吗?县大老爷就算你亲爹,只怕也容不得你如此猖狂!来两个人,绑了他!”
    两个护院见蒙时开口了,立刻冲过来,拿了绳子五花八绑地捆了这东西。
    香樟想溜,却被蒙时捉了香樟的肩。蒙时笑问道:“香大秀才,往哪儿去呢?”
    陈银儿忽然从房间里跑了过来,恳求蒙时道:“进士老爷,求求您,放了他吧!他下次不敢了!我妹子已经醒了,这事怪不得他呀!”
    香草吐了吐舌头,哟,还是个进士呢,真没瞧出来!不过这陈银儿也太死心眼了吧?这个时候还在为香樟求情!果然,热恋中的男女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迷糊。
    偏偏这时,崇文学馆的人已经闯了进来。他们在外面就听见了哭声,忙问道:“香樟可在此?”
    香樟一看那带头的人竟然是学馆的管事,吓得缩了头,不敢露脸出来。香草摇晃两步走过去,狠狠地踹了一下他的膝盖。他顿时疼得嗷嗷直叫,指着香草骂道:“你这个酒疯子,我跟你没完……”管事近前一看,扯住香樟喝道:“好你个香樟!你果然在这儿娼妓家里头!你竟视馆主的禁令于不顾,走!回去再说!”他招呼身后两人,架起香樟就走了。
    香草掩嘴偷笑了起来,真想跳起来直呼崇文学馆万岁!可她一回头就看见了蒙时紧盯着她的那双犀利的眼睛!她忙收敛起笑容,扶着二门上摇晃道:“偶……偶好晕嘞!”
    蒙时居然上前搀住了她,毫不客气地用胳膊圈住了她,低头笑问道:“这位兄台,你真是喝多了吧?”
    她忙推蒙时道:“不不不用……扶!”
    蒙时的胳膊收得更紧了,低头附耳道:“这戏倒是要唱全了好!你在这儿,小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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