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5 飞龙君为卿戴玉镯, 造办处敬献新膳碗
    黛玉在九州清晏与皇帝一并用了午膳,便要回去。皇帝却不许她就这么走了,笑道:“今日折子多, 晚膳不能过去用了, 再坐着多陪我一刻罢。”
    “晚上不往杏花春馆去了?”黛玉听了不由蹙眉。
    “有什么事?”
    到底是做皇帝的人, 她稍稍皱一皱眉, 就能品出不对劲来。黛玉摇头道:“不是大事。前两日起老祖宗就开始断断续续地咳嗽, 一日三顿吃代茶饮也不济事。今日早起我过去请安, 听着倒像是严重了些。你若能抽出空来, 还是去瞧瞧罢。老祖宗年岁大了, 见着亲近的小辈在跟前,也能高兴些。”
    “近来事忙,倒把这事忘了。”皇帝不能时时刻刻在太皇太后跟前, 请了安说三两句话就得走, 至多陪着一并用顿晚膳,故而对其近况知道得竟不如黛玉清楚。
    皇帝面色有些沉重,不笑的时候就显得额外威严, 连边上候着的奴才都不由自主屏息凝神, 不敢大声喘气。
    “老祖宗早该是安享晚年的年纪, 是我这做晚辈的不孝顺, 还闹出事来让她操心。趁着眼下空,这会子就往杏花春馆去瞧瞧罢。”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想到了就即刻要去办,作势就要起身。黛玉忙拉住他,示意他先坐下。
    “这会子才用了膳, 是老祖宗小憩的时候。你若过去了, 难为老祖宗还得重新换衣裳梳头。安分坐着罢, 别过去磋磨人了。”见他眉头拧起,知道他忧心太皇太后,黛玉伸出根指头点在他眉心,笑道:“皱眉易老,还不快松开。”
    皇帝依从她,就连两条眉毛也听从她,顺服地舒展开来。
    黛玉道:“你也不必过分担心,昨儿已经召御医瞧过了,开的也是平安方。我近来也咳了两声,大抵是因夏转秋的缘故。过了这阵就好了。”
    她原是为着安抚,未料皇帝听了这话倒更担心了:“好好地,你怎么也咳嗽起来了?”从炕桌上沿伸手过去将她握住:“怎么不与我说?”
    “原是旧疾,每年总得发作三两回,大惊小怪做什么。我若次次都告诉你,指不定你听了几次就烦我了呢?这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你该告诉我。”黛玉是玩笑话,皇帝却颇语重心长:“事无巨细都应该告诉我。”
    黛玉望着他,心道,自己只说一句玩笑话,他就这样认真,可见是真心把她放在心上。
    因而越发温柔和软,眸中水光微动,略低下头,柔声道:“我记住了,以后第一个告诉你。”
    两人彼此相握,一个娇羞低头,一个目光灼灼,竟不约而同想把这一刻变成永远。就这么相对而坐,满心满眼都是对方,这辈子还有什么不足的?
    奚世樾立在边上,正想退出去,忽见那厢周来运探头探脑地要进来。他忙紧了紧面容,摆手示意他别进来。自己领着兰陵等悄声退了出去,轻轻掩上了木屏门。
    兰柳隔着木屏门上的格子往里望,不解地问:“兰陵,你说皇上和娘娘怎么光坐着不说话?”
    兰陵也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在宫里服侍这些年,从不敢有半分歪念头。此时此刻问这话,她也答不上来。
    于是含糊着敷衍她:“许是话说完了罢。”
    “两位姑娘呦,这你们就不懂了罢。”奚世樾煞有其事地勾起两大拇指对了对,一本正经地说:“这夫妻两啊就跟做菜似的,有浓油赤酱的,也有慢火鲜炖的。有时候两个人坐在一起不必多说话,知道彼此的心了,哪怕是对坐着发呆也高兴。”
    兰陵哼笑一声:“我们自然不懂这些,大总管懂得到多。难道外头也置办了个夫人?”
    像奚世樾这样有头有脸的总管太监,多在外置办了房产,以便不当值的时候不必待在庑房,能出宫待在自己的地方。有些胆大的,也买奴才来使唤。更有甚者从贫苦人家买来颜色好些的姑娘,奉对方为奶奶,一处过日子。奚世樾在外有房产和奴才,但确实没买过女人。兰陵也知道,她这是跟黛玉学了指桑骂槐,在刻意臊周来运。
    周来运虽才做了副总管,但能置办的东西是一样不落,全揽上了。虽是太监,身子净了心思却没净干净。一味地贪财好色,还曾经打过御前兰卿的主意。
    大家都是御前出来的人精,谁还听不出那点隐蔽的意思。奚世樾了然一笑,也不接这话,只慢悠悠地问周来运:“你小子才刚探头探脑做什么?娘娘跟前也敢耍心眼?”
    周来运无端端就觉得自己被排挤在外了,奚世樾瞧不上自己,处处压着也就算,皇后跟前的宫女也瞧不起他。他心里存着气,脸上却还挂着谦卑讨好的笑:“不是蓄意打扰,原是造办处的人来了。把特意为七夕新烧制的膳碗送过来,请皇上掌眼。我是想着七夕近在眼前,未免耽误工夫,才进来回话。”
    “要你咸吃萝卜,去操心造办处的差事?”
    奚世樾还要往下说,里头却有了动静。他忙止住话,交代周来运老实候着,自和兰陵等仍进门来。
    几人一进门,就觉得黛玉和皇帝之前的氛围与先时不同了。若从前只是融洽和煦,眼下却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意味。分明没有其他言语和动作,但就是普普通通的举手投足,也让人感觉他们是心有灵犀的。就好像两个人成了一体的,再也分不开了。若再多一个人横在其中,就显得不和谐。
    才彼此交握着,出了一手汗,皇帝命人送水进来好洗手。兰陵和兰陵挽起一截衣袖,露出黛玉雪白纤细的手腕,摘去腕上的翡翠手镯,指间的花丝嵌珍珠戒指,再托着送入温水中。
    方才握在手里都没起旁的心思,如今见了这一寸雪白的肌理,倒叫他目光一凝,刹那间像是被火燎了,偏过头在心底默念“非礼勿视”。但这么念着,忽而又有个念头生出来。这是他的皇后,他瞧两眼又怎么?皇帝喉头滚动,着魔似的缓慢把视线落到那截手腕上。
    这么一看,就对姑娘家的白嫩有了崭新认知。原来是这样的,并不过分苍白,却隐隐像是能够欺霜塞雪。他养得精细,甚至比淑妃之流更白净些。可放在黛玉跟前,就不够看了。这份雪白带着柔和与细腻,皇帝不由想起了刚才握手时的柔滑触感。
    黛玉被他看得不自在,侧头来看他:“瞧什么?”
    皇帝立刻移开视线,脑袋放空,下意识端起茶盅吃了一口稳定情绪,含糊不清地说:“没什么。”
    等那厢兰陵服侍她戴上首饰,理顺袖口,他方稍稍平复。放了茶盅,摩挲着指间的扳指道:“这镯子绿得太深,不大衬你。”想了想,又命奚世樾去开内帑:“朕记得有一对青玉制成的活环麻花手镯,那颜色更轻和,去取出来。”
    奚世樾应了,又道:“皇上,造办处的人来了。说是七夕新烧制的膳碗成了,特意送过来,请皇上您过目。”
    “来得巧。”皇帝点头命传,与黛玉道:“赶巧你也在这里,一并瞧瞧。”
    宫里有安时令花样烧制膳碗的规矩,对中元节、上元节、七夕节等节日看得很重,都会特意烧制应节的图案。
    一时造办处太监捧着云盘进来,云盘都用黄绫缎子垫着,上头摆着膳碗、食碟、调羹,林林总总得有十多样不同规格、式样的碗碟。太监们顺序上前,屈膝跪地,将云盘捧着高过头顶,好让皇帝和黛玉能看得仔细。与此同时,嘴里还得大声念出图案的名字。
    其中有一件蓝地粉彩开光天河配图碗,画着鹊桥仙渡,颜色鲜亮而不显混杂,瞧着格外精致有趣。
    造办处的小太监也机灵,黛玉的目光只多停留了一瞬,就叫他发现了。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朗声道:“这膳碗是一对儿的,就像皇上和娘娘成双成对,就是用膳也时时刻刻在一处。”
    黛玉顿时红了脸,皇帝却很高兴,笑着说赏他。大家都爱听吉祥话,皇帝也不例外,但也得看这话是不是说到心坎上了。拿起那只膳碗细看,只见碗身画着牛郎以喜鹊搭桥,上有彩云纹,瞧着真是清新鲜嫩,别具意趣。
    皇帝笑道:“这膳碗很好,不必再制了,把这对送到九洲清晏来。其余的按着往年的惯例再制一批,分发至各处。”
    那厢奚世樾寻了麻花手镯送进来,打开锦盒与黛玉看,笑道:“娘娘看,这可是大成朝那辈就传下来的。听说是从一块玉上雕成的,难得还是活环。”
    大成朝算是前朝的前朝了,这样易碎的东西流传到现在,其珍贵程度可见一斑。
    皇帝拿起一只镯子,拿软帕垫着套到黛玉另一只手上。他不大会做这事,因而有些滞涩。又怕弄成她,只能小心再小心地往里推。幸而镯子圈口大,她手又纤细,到底被他成功戴上了。
    “简直比和臣工周旋还累。”皇帝吁了口气,捧着她的手细看一回,面上露出满意的笑:“这是当年太上皇封我做太子的时候给的,让我迎娶太子妃的时候用。现在想想,这对镯子像是有灵性,一早知道主人还没出现,不紧不慢地在库房里等了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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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回家有点晚,所以更新有点迟了,抱歉抱歉,以后尽量早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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