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8 林黛玉暗讽讥秽图, 冯轻意蓄意染污名
    平日里在府里明里暗里地压着她也就算了,如今到了外头竟连带着暗讽黛玉。冯会意气恼不已,红着眼圈几乎要哭出来:“你胡说些什么!若有什么, 只说我的不是就成了。何必再牵带上福寿县主?”
    本就是不相干的人说的闲言碎语, 黛玉并没放在心上, 也不打算理会她。冯会意却大感歉疚, 满带愧意地瞧着黛玉, 直说对不住:“请县主别理会她。县主将才还帮了我, 我铭感五内, 心里感激不尽。”
    黛玉冷眼瞧了一回, 心道冯会意果然是个谦和的人,就连争执也笨嘴拙舌地只会说两句软话。倒是冯轻意步步紧逼,简直不像是一个冯氏出来的。
    黛玉便哼笑道:“冯姐姐言重了, 难道什么乌糟糟的话都能入我的耳?”她虽和冯会意说话, 眼睛却看着冯轻意,其中冷淡轻视的意味昭然若揭:“大家都是世家大族的小姐,难不成在场的还有谁是烧火丫头?姑娘们在一处说说笑笑, 要说别有图谋, 实在不必。”
    冯轻意说话的时候不知她是福寿县主, 如今好了, 话都说出去了,再不能收回来。她懊恼得直想咬舌头,人家是县主之尊,林家更是烈火喷油,谁对谁有图谋还不一定。但若真就这么认输了, 她也不能把冯会意压这么多年。
    “原来是福寿县主, 轻意失礼了。”不过须臾之间冯轻意就为自己造好了台阶, 这点上冯会意确实不及她。冯轻意换了副笑模样,温声细语道:“我们姊妹打小就要好,常说些玩笑话,没大没小惯了,竟叫县主看了笑话,真是不应当。”
    她一面说,一面伸手要去挽黛玉的臂膀。黛玉不喜她一时一个模样,悄无声息地后退一步躲过了,拿着团扇轻轻摇晃起来。
    “既知道不应当,就不该说。”黛玉露出笑来,那笑意是冷淡矜贵的。倘使养心殿的宫人在此,一定会觉得这笑模样很熟悉,和皇帝平日里冷漠睥睨的样子有七分像。
    “县主……”冯轻意不肯轻易罢手,强笑道:“我和堂姐是闹着玩。”望向冯会意,嗔怪道:“姐姐也不帮我说说话,难道你也误会了?”
    冯会意道:“原是你失礼在先,我为什么帮着你说话?”
    “姐姐!”
    “冯二姑娘,论理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该开口。”黛玉慢声道:“但既到我跟前来说了,我瞧在眼里,也少不得告诉你一句。世家贵女对着姊姊没大小这不是体面事,你既知道错了,何必一错再错?我没心思看人笑话,你自己也该尊重些,懂些姑娘家的矜持和尊礼。”
    这话一出口,冯轻意就知道,黛玉是偏着冯会意了。她是再要强不过的,断不能容许冯会意压在头上。她上前一步,挽住了冯会意的手臂,低声道:“姐姐将才和县主说什么,也告诉我听听?”
    这脸变得实在快,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位冯二姑娘还真是个随机应变的人,既这个话茬接不住,那就换一个,聊开了总抹不开面子情。
    冯会意皱眉将她的手拂下去:“与你不相干……”
    “林妹妹?”那厢有人唤着黛玉过来,却是孙宛纯和薛宝钗两个挽着手来寻她。
    孙宛纯笑道:“怎么不进去,外头多热?”
    黛玉轻轻扫了眼冯轻意,目光有几分意味深长:“我和冯姐姐说两句话碰巧遇上冯二姑娘,就多说了两句。”
    一个是姐姐,一个就是二姑娘,亲疏分得明白。在场个个都是聪明人,哪能听不出黛玉的言外之意。
    宝钗拿着团扇半掩着唇,恍然大悟般轻笑了一声:“原来这就是冯二姑娘。你们家太太正找你,还说你怎么不见了。快去罢,别叫她等急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恭仪伯虽不受恩宠,却是正经的皇室子弟。他夫人既开口委婉地叫她走了,冯轻意就是再怎么想留下也不能了。她不得不走,但临走前还想拉着冯会意一起走。
    冯轻意道:“太太找我们,姐姐快随我去。”
    “你去。”黛玉拦了她,将冯会意拉住半护着,“我们还有话要说,等说了话再去不迟。”
    冯轻意无可奈何,见冯会意也没动身的意思,只得自去了。
    “叫你们看笑话了。”冯会意苦笑着低下头,同样说一句话,冯轻意说来就是以退为进,她嘴里说出来,却带着刻骨的难堪。
    之前黛玉还觉得奇怪,冯家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得难成什么样了才能当街拦车。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冯会意和冯轻意是这么相处的。姊妹之间尚且如此,真正对上了她二婶子,得磋磨成什么样?
    霁雪正巧端茶来,宛纯便笑着打趣:“我们这里四个人,你这茶是给谁吃?”
    霁雪略想了想,便笑着将茶送到冯会意眼前:“冯姑娘先请,奴婢这就再去端。”
    冯会意一时不敢接,揣度着孙宛纯眼下最尊贵,自当以她为尊,便请她先吃:“请谨庄王妃先用。”
    黛玉却先接了茶送到冯会意手里,笑着开口:“姐姐吃罢,他们才出来,必是才吃过。”又命霁雪:“再去端三盅来。”
    既黛玉这么说了,见孙宛纯也微笑着点头,冯会意只得接过来吃了。
    却说冯轻意进了屋子,她母亲桓氏正和几个交好的夫人说话。见她一脸不高兴地过来,便伸手召她过去:“瞧你,来了也不知道见礼。”说着,倒先与众人颔首致歉:“是我惯坏她了。”
    冯轻意只得与众人见了礼,这才气鼓鼓地告诉桓夫人:“太太,我见着大姐姐了。太太叫她在家里学习针黹女工,她倒好,半点不知道感激太太,还偷着溜出来。”
    桓夫人目光闪了闪,面上仍是温和宽纵的笑意:“她正是好年纪,贪玩些也不妨事。怎么不叫她一起过来,叫夫人们都认得认得,反倒撇下她一个人过来?”
    说到这事冯轻意更生气:“姐姐忙着和福寿县主说话,我叫她,她也不理我。后来又来了谨庄王妃和恭仪伯夫人,姐姐赔笑躬身地讨好,我见了都觉得难堪,哪还有半点将军府姑娘的风范体统。”
    “福寿县主?”桓夫人皱眉不解:“怎么又牵扯上了福寿县主,她是怎么认得的?”
    “说出来更没脸了!说是半道上车坏了,四哥哥当街拦车,请福寿县主捎姐姐过来的。”冯轻意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她恨冯会意当着人下她的脸子,更恨黛玉不知好歹,不接她的示好。当下半酸半讥地开口:“我瞧四哥哥是醉温之意不在酒,见着县主的朱轮车就走不动道了。都说少年慕色麽,也有几分道理。不然怎么四哥哥放着脸面不要,连姐姐都请出来了。分明是故意接近……”
    “你这是什么话!”桓夫人听她越说越离谱,在场众夫人的表情也越发古怪,立时命她住口:“你一个姑娘,竟敢妄议兄长和姊姊的事!不说都是捕风捉影,就是真确有其事,也轮不着你插嘴。”
    冯轻意被她训得一抖,倍感委屈,帕子捂住脸,当下呜咽着哭起来:“做出这种事的又不是我,太太不说四哥哥和姐姐肆意妄为,倒来说我的不是。太太就纵着他们罢,真闹出事来我也不怕,越性一头碰死了干净!”
    她半真半假地哭,边上的夫人便少不得要劝。其中有一个锦乡伯夫人叫李绣的,她是李守中的嫡长女,最小的一个妹妹嫁入了贾府,正是李纨。李绣最重女德,故而听不得这些话。虽觉冯轻意说兄姊的不是不大好,但更觉做出这些事的冯紫英和冯会意不规矩、没体统。
    李绣便劝冯轻意:“好孩子,别哭了。你们太太也是心疼你,这是在教你。”又与桓夫人道:“还是把大姑娘请过来罢,姊妹两个能有什么隔夜仇,话说开了就都好了。”
    桓夫人正有此意,人来了她才好施展:“轻意,快去请你姐姐过来。”转念一想,又道:“把福寿县主也一起请过来。”
    她对冯轻意的话也是信了七八分的,冯紫英若真瞧中了福寿县主,她也得早做打算。
    冯轻意积粘着不肯去:“他们未必肯过来。”
    “这是什么话?”别人李绣不知道,但黛玉其人她却明白的很。虽被贾敏和林海娇惯着养大,对着长辈却很有礼数。再没有说居长者请她,她不来的说法。“你只管去请,就说锦乡伯夫人也在这里,福寿县主一定过来。”
    冯轻意这才去了。
    桓夫人赔笑道:“让大家见笑了,这几个孩子真叫我|操碎心了。”
    “要不怎么说儿女是债。”李绣显然深有其感,旋即又提起精神等人过来。
    另有一个夫人与桓夫人说:“意娇公主快走了五年了罢?你们四公子也是时候相看起来了。我听说这位福寿县主生得美貌惊人,也很得宫里喜欢,近来半载进宫两回了。”
    “怎么不是,当年林大人可是探花郎,生得多俊俏,满城的花儿都及不上他帽子上那朵。林大人的嫡女,不说青出于蓝,总不会叫人失望。若你们四郎真对福寿县主有意,这也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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