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小兔子,魔君见寒可曾听过?”
    兔妖眼睛亮了起来, 立刻说:“当然!威风八面的魔尊大人!自然是听过的!”
    陆渊勾唇一笑,看了乌绮云一眼, 示意:看吧, 本座名号比你响亮。
    乌绮云:“……”
    郁秋笑着说:“你才十二岁呀, 好小一只哦。”
    小兔妖一手提着灯笼, 一手指了下凤不眠, 眨了眨眼说:“她也好小, 跟玉差不多吧?”
    众人俱是一愣, 目光落在凤不眠身上。
    她穿着一件脏兮兮的袍子,衣袍早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长发被束成一团, 拿一根木簪固定好,身形枯瘦,脸色蜡黄,但即便如此——
    凭着郁秋的眼力,也是能看出凤不眠的骨龄的。
    两百岁到两百三十岁之间,怎么能叫小呢?
    乌绮云拖着漫不经心的语调,“骨龄两百零八岁,是吧,沧澜宗主?”
    司珩青无话。
    陆渊道:“不一定的。”
    乌绮云皱眉,“什么意思,这种事情,孤还能看错?”
    陆渊挑眉看她,“乌绮云,你说的两百零八,可没算上她休眠的时间,若再加上去,说不定比你还大。”
    “荒唐,”乌绮云挥袖,“你怎么看得出来她休眠了多久?”
    陆渊歪着头,勾唇一笑,“是啊,本座不知道,但本座不知道的事情,不比你多呢?也怪不得,这小兔子只知道魔尊,却不知道乌绮云是谁。”
    乌绮云翻了个白眼,轻哂,“无聊。”
    “是啊,真无聊,”郁秋接着她的话,“魔尊大人奇奇怪怪的胜负欲可真多。”
    陆渊却得意洋洋地笑着。
    旁边,小兔妖皱着眉,“你们在说什么?她怎么可能有两百岁?最多十七八岁啦!”
    众人却不理会她,只当这小兔妖眼力太差,转瞬便来到了宫殿之中。
    宓是一只黑色的秃鹰,左边翅膀已经折断,坐在一张王座上面,琥珀色的眼睛微眯着,警惕地打量着来人。
    大殿两旁,侍奉着各路妖物,恭敬地迎着他们。
    小兔妖快步走在最前面,朝宓跪拜行礼,踏上台阶来到王座旁边,侍奉在宓身侧。
    她挺直胸,捏着嗓子开口说:“来者分别是魔尊大人,乌绮云,还有若干闲杂人等,而你们面前之人,乃是深渊的守护者,宓。”
    听到魔尊和乌绮云的名字,侍奉在大殿里的妖物们都不淡定了,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宓目光落在郁秋身上,身体微微前倾,鹰勾嘴动了下,低沉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
    “我认得你,点金手。”
    郁秋抬起脸,一脸懵,“啊?”
    鹰的目光敏锐、准确,他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无形的目光仿佛刀剑一样形成一股压迫感,让她不疑有他。
    没错,宓就是在和她说话。
    他管她叫做……点金手?!
    郁秋眼睛微微睁大,耳边响起一阵轰动:
    “传说中的点金手?!”
    “是点金手本尊吗?”
    “宓大人说的,是那位红衣女修吗?!”
    “不会吧,我竟然能见到活的点金手?!”
    “……”
    妖物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就连殿外都聚集了不少妖魔,听到点金手的名号都忍不住凑过来,亲眼见一眼点金手的真容,一个个你推我搡,震惊不已。
    相比之下,魔尊大人和乌绮云的名号根本算不上什么。
    郁秋也是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得知:点金手原来是我自己?
    她跟系统确认了一遍,在脑海里把老大和老三暗暗地骂了一遍。
    丫的,竟然都不告诉她真相!
    老三是最开始跟她聊起点金手的,后来又把点金手吹得上了天,就是不跟她说实情!
    连沧澜宗主也是!
    郁秋万万没想到,一本正经的沧澜宗主竟然会在这种事情上玩弄她?
    耳旁,乌绮云双手抱胸,不满意地说:“秋儿,你名号什么时候这么响了?竟然比孤还响亮?”
    陆渊道:“真教本座大开眼界!”
    郁秋讪笑:“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比的呢?”比输了你们要伤心,还得费心思宽慰你们!
    郁秋看向沧澜宗主,旋即将视线移开,走上前,朝王座上的鹰说:“没错,我是。”
    宓叹了口气,吩咐说:“玉,你去将我的义肢取来。”
    小兔妖点点头,快步蹦了出去。
    宓:“点金手,我在这深渊之下,日夜盼着你能再临深渊,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他说的是“再临”,也就是说……郁秋以前来过无极渊。
    这个消息让其他人都倍感震撼。
    感受到其他人好奇、不解的目光,郁秋一脸淡定,“原来我以前来过这里,我竟然全都不记得了。”
    乌绮云轻轻一笑,陆渊也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司珩青若有所思,良久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宓抽了口气,淡然道:“你上次来深渊,应该是一百四十二年前的事了。”
    旁人对这个数字没有概念,可陆渊却愣住了。
    脑壳仿佛挨了一道雷击,他呼吸变得急促,身体细密地发抖。
    一百四十二年前,正是他入魔第二年。
    那年他孤注一掷,抱着必死的心投入了无极渊。
    他修的是剑道,乃是天下间最正气凛然的道。
    可一朝走火入魔,相当于几十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彻底抛弃了原来的剑道,入了杀伐道,也因此一剑成名,人称魔君见寒。
    十年修剑无人问,一朝入魔天下知。
    这与他一开始想走的路,与师尊给予他的期望……实在相差太远了。
    投入无极渊的时候,他抱着自暴自弃的想法,想着埋骨于此便好,从未想过有一天从这里杀出去。
    但冥冥之中,他仿佛被上天额外眷顾似的。
    一次一次都活了下来。
    他熬过了深渊反应,熬过了一次次魔物的追杀,一路顺利地到达深渊之底,也因此而境界大增。
    他一直以为,是上天不让他死。
    直到今日,他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宓说,郁秋上一次来深渊,是一百四十二年。
    正是他投入深渊、自暴自弃的那一年。
    他想起来,无数次他重伤昏迷过去,以为再也醒不过来……昏昏沉沉之中,总觉得身边有个人在照顾自己。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是郁秋一路跟踪他,在暗中保护他?
    陆渊身体有些发抖,不敢去看一旁郁秋的脸色。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他这些年来对郁秋的怨恨,显得多么可笑啊?
    “一百四十二年?”郁秋若有所思,“那年……好像的确发生了什么。”
    宓注视着她,颔首道:“那年人界的确发生了不少事,深渊之底也发生了不少事。”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司珩青开口道:“你说的是她最后一次来深渊,在那之前,她是不是来过……多次?”
    别说陆渊,就连乌绮云也有些吃惊——
    郁秋非妖非魔,没事老往这种地方跑做什么?
    这也难怪了,郁秋这一路上表现得非常轻松。
    第一次来无极渊的,免不了要受深渊反应的折磨,更别说一路上层出不穷的妖魔,各种毒物……而她应付起来尚有余力。
    这令乌绮云也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
    宓坐在王座上,点头说:“此前,的确来过多次。”
    司珩青眉头皱得更紧,一副迫不及待要将她看穿的神情。
    她到底还有多少经历,是他不知道的?
    最后一次来无极渊,是为了陆渊吗?
    为了陆渊,郁秋还真是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他们在深渊之下都经历了什么?!
    想到这里,司珩青妒火中烧,袖中双手不由自主地捏成拳头。
    秋儿……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阿青?”郁秋抿了抿唇,被他盯得头皮有点发麻,低声道,“你怎么了?”
    司珩青眼眶泛红,轻轻地抽了口气,缓慢地阖上眼,摇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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