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雷劈是什么感受?灼热,炽痛,好像被撕裂了一般。应当如此才对,但却白千鸿反而觉得有些舒爽。伴随着微痛的发麻,身体的酸痛和疲惫,好像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哦,当然还有一点寒冷,毕竟这是阴雷。但也仅此而已。
    白千鸿张口吐出一口浊气,等待天空中的阳雷落下。
    九峒山几人大喜过望,白千鸿肉身硬扛天劫,却丝毫没有展露出一丝疲态,这份强大,已经不亚于驱物飞剑的弟子。他的实力突飞猛进,已经不在普通四代弟子之下,他上山才两年出头。修为速度之快只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
    阴雷过后就是阳雷,极炎,极雷,但对白千鸿来说,就像是刚洗了一个冷水澡,再去洗一个热水澡一样,意外的舒服,好像全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了。
    九道阳雷轻易地扛过,在最后那化为大戟的金色阳雷没入身体后,白千鸿的每一分骨头、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都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变。
    骨骼完全化为玉色,鲜血化为浓郁的金色,体内流动的血液和神通力融合在一起,仿佛流淌在身体里的并不是鲜血,而是一股磅礴的能量。
    阴阳天雷之后,便是碎骨断金。
    碎骨,以天地之力,崩坏身躯骨骼。
    白千鸿觉得骨头震动了几下,便轻易地扛过了八重碎骨。至于第九层碎骨,倒是有些痛苦,但也只是有些而已。
    最后的断金,也以肉身硬抗兵戈伐身,第九重断金,火焰长剑带着无穷剑意从天而降,在他的胳膊上划出一道伤口,然后被他狠狠捏碎。
    让诸多修士头疼的四九小天劫是如此的无力,度过天劫,白千鸿凌空而立,久久出神。
    这种强大的感觉,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
    似乎只要动动手脚,就能改变天地规则,曾经那些嘲笑他的,记恨他的,甚至是一些他仰望过的人,都突然变得无足轻重。似乎只要他伸手,就能像捏死蚂蚁一样轻易地捏死他们,粉碎他们的生命,消灭他们的声音。
    然后,一切,都是自己说了算。
    但他也只是想想,如同春风吹又生的小草一样,毁灭一些声音容易,消灭却是不可能,至少单一靠力量无法做到。
    白千鸿突破了,渡过了四九天劫。却没有像以往的他一样,高兴地将喜悦分享给每一个人。只是自顾自地站在那里想一些东西。
    许久之后,他落在地上,和众人交谈,但那双眼睛里,没有喜悦,只有逃避和坚定。
    猴亦、陆无垣、张百岁都意识到,小师弟与之前不同了。并非境界修为,又或是脑袋聪明或愚钝,是性格和思想,甚至是那颗心发生了转变。
    白千鸿坐在桌上,与众人谈笑吃饭。
    真是讽刺,明明生活在一座山,低头不见抬头见,却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一起吃过饭,
    几人高兴之余,心情多少有些沉重。
    酒足饭饱,一声凤鸣响彻天空,紧接着,烈日高照,万里祥云,一只巨大的金凤虚影从次峰上投影出现。
    小鹓鶵阿凰,进阶了。
    ……
    第二日。
    天光破晓,初日微现,白千鸿将仙穹剑派的道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上。
    将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灰尘,所有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不是带走,就是销毁。
    他绑好无上神剑,推开房门,却微微一怔。
    张百岁穿着拖鞋在浇那片西瓜地,猴亦坐在石凳上啃着仙果,陆无垣捧着一枚玉简坐在他的身旁诵读,寒雨知站在不远处,面色有些微冷,看到他推门,不安地捏紧了衣角。
    白千鸿穿着一身黑衣,腰间挎着冰蓝色的长剑,雪白的长发披在肩头,一副简衣出行的模样。
    白千鸿莞尔一笑,“几位师兄师姐起得真早,天还没亮呢。”
    几人都未说话,概不答应。
    白千鸿走到九铜真人和碧鳞真人房门前,忽然跪倒在地。
    众人面色一紧,寒雨知身躯一颤,咬紧了下唇。
    喧闹的九峒山,突然安静下来,不安分的张百岁,爱笑的猴亦,诵读中的陆无垣,突然都不再出声,硕大的九峒山落针可闻,安静的可怕。
    白千鸿长舒口气,道:“师父,师娘,弟子白千鸿,想了多日,终究决定,离开仙穹剑派。”
    几人叹息,寒雨知浑身一颤,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弟子感激师父师娘,感激师兄师姐,能够拜在师父门下,认识师娘和诸位师兄弟,弟子三生有幸。九峒山是弟子心里最美好的地方,师父如同亲父,师娘如同亲娘,师兄师姐,都是我的家人。”
    寒雨知缓缓捏紧了粉拳。
    白千鸿重重地一头磕在地面上,额头与地面亲密无间地接触在一起,“一叩首,跪谢师父师娘养育之恩。”
    起身,再拜,同样是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带起灰尘。
    “二叩首,感谢师父师娘救命之恩,若不是师父师娘,弟子就算不死在分魂之时,也会被门规惩处。”
    起身,三拜。
    “三叩首,感谢师傅师娘体贴关怀之恩。师父师娘待我如同亲生,弟子虽然未有父母,却早已在心里将师父师娘当作亲生父母。”
    屋内忽然传来几声响动,隐约有什么东西摔碎在地。
    “之前是感谢,之后,便是道歉。”白千鸿说罢,又重重地叩首在地。
    “一叩首,不孝弟子白千鸿,今生不能报答师门。弟子深思熟虑多日,终究还是不能放下亲生兄长,擅自抛开一切,独自安然修行。”
    “二叩首,不孝弟子白千鸿,无法尽孝,常伴师父师娘左右。弟子……弟子知道神父师娘年岁已高,还望师父师娘,少些颠簸,保重身体。弟子祝师父师娘,早日修成大道,与天地齐寿,日月同辉。”
    白千鸿眼中隐约有水雾出现,陆无垣将玉简摔在石桌上,猴亦咬牙将手里仙果捏碎,张百岁抬手将一大片西瓜地震碎。
    白千鸿重重地磕在地上。
    “三叩首,不孝弟子,承蒙师恩指点迷津,得以在修真界找到自己的路。师父师娘的恩情,弟子无以为报,今日……今日却要脱……脱离师门,惹师父师娘……伤心难过。从此……从此以后,山高路远,再弟子与师父师娘……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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