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现在简直是莫名其妙,太傅年前就染有重病在身,当日为了朝政稳定,是他亲自上表,请求主上在他死后不要张扬的,这是有凭有据的,怎么就突然闹成这样了呢。至于皇后娘娘,这根本就是一个意外,说起来谁也不会相信,娘娘她是在吃汤圆时出了意外。”
    “吃汤圆发生意外?您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她是被汤圆噎死的?”
    “说起来匪夷所思吧,但实情就是这样。”
    张久安说的吐沫乱溅,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却丝毫打动不了坐在他对面的王钦茂。
    虽然已是暮春,王钦茂却还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张久安说话的时候他耷拉着眼皮子,像是睡着了,又像是一尊已经圆寂的石像。
    而提出疑问的王承宗却悠闲地嗑起了瓜子,显然并不相信皇后娘娘的死是一个意外。
    当然张久安也不在乎这些,他睁眼说谎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至于王家祖孙俩信不信那是另外一回事,他尽力了,尽力就好。
    张久安是长安派来的特使,专门是来向夏国公王钦茂通报最近朝中发生的一些事,主要就是陈瑞安的事和皇后娘娘陈琰的不幸。
    这个人虽然谎话连篇,但也并非尽是虚假。
    陈瑞安年前抱恙卧床,王钦茂还派四子王元坤去探望过他,据王元坤的观察陈瑞安的病不算很严重,当然人年纪大了,有些事也的确不好说,譬如普通人怎么能想象的到一个人出恭竟能把命出没了呢。
    以王钦茂对陈瑞安的了解,他是一个很自律的人,他或者是不想让自己的死成为朝廷的负担,说他年前上表云云,应该是有可能的。
    若说怪,那就只能怪朝廷行事的荒唐。
    看看他们在陈瑞安死后都做了些什么,什么都没做,这是皇帝和朝廷该干的事吗?
    还有,既然陈瑞安和陈琰的死纯粹出于意外,那么事后干嘛那么急着的把陈应人调回长安来呢?兄长和侄女接连去世,而且死的不明不白,这个时候你让他星夜回京,他陈应人肯听命才怪了。
    这么多的巧事撞到了一起,就难免给外人以可趁之机了。
    张久安说完喝茶,王钦茂干咳了两声,又啐了口痰,这才有气无力地说道:“太傅死的蹊跷,皇后更是死的莫名,这个时候朝廷理应安抚陈氏家族,究竟是谁怂恿陛下调卫王回京的,此人欺君误国,当诛。”
    张久安表情尴尬,整件事其实没谁怂恿皇帝,而是皇帝自己自作主张的。
    陈瑞安的死的确跟皇帝没有任何关系,若说皇帝有错,错在在陈瑞安死后的处理上,皇帝不知听信了谁的谗言居然认为清算陈氏的机会来了,所以才有了当众殴打皇后娘娘的事发生,皇后娘娘那等悍烈的性子,且早就习惯了皇帝像猫一样的温驯可欺,这边父亲刚死,那里丈夫就凶猛的像匹老虎,你让她一时如何转的过弯来?
    她一时想不开选择了自尽。
    这,这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问题吧。
    闻听皇后死讯,皇帝心神大乱,误听人言,想着把陈应人调回京城监控起来,当日下诏征调陈应人时皇帝是没有杀他之心的,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由不得他了,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生出反叛之心。
    而这份心思却正好被匈奴人和马乔山所利用。
    现在关中吃紧,朝廷亟需地方诸侯出手,他张久安马不停蹄地四处奔波可不是来听谁说教的。所以王钦茂这话说完之后,张久安一面点头称是,一面就黑下了脸。
    王钦茂的眼睛何等的毒辣,自然体察到了这一点,于是叹了口气,对张久安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发这些牢骚也没意思了。王家世受皇恩,是到了报效朝廷的时候了。”
    张久安大喜,忙起身颂道:“国公爷公忠体国,砥柱中流。那张久安就不废话了,匈奴已经出兵占了庆州,关中震动。为黎民百姓计,还请国公爷早日发兵救援,以解危难。”
    王钦茂道:“这是自然,我身为夏臣,朝廷有难我岂可坐视不理?”
    吩咐次日黎明点将。
    张久安这才放下一颗心来,安心地去驿馆休息去了。
    送走朝廷使者,王承宗把满把的瓜子皮往案上一丢,拍了拍手,问王钦茂:“咱们真要出兵给宁家卖命?”
    王承宗是王钦茂次子王元佩的独子。
    王钦茂诸子中王元德是庶出,虽受重用,却没有继承家业的资格,次子王元佩本来是最有资格的,但他曾经公然反叛朝廷,虽得赦免,但在宁家那却是挂了号的。所以也失去了继承权。除了这两个儿子,王钦茂还有两个嫡子王元乾和王元坤。
    但王元乾为人脾气暴躁,有勇无谋,难堪大任;王元坤多谋寡断,身体又不好,皆非继承人的佳选。王承宗体格健壮,精力充沛,性情刚硬,多谋善断,深得王钦茂的喜爱,已经被列为继承人着力培养。
    王元佩死后,王钦茂就把他留在身边,悉心教导。
    王钦茂听了孙儿这话,微微一笑,道:“老宁家这回玩砸了,弄不好就是亡国灭宗。这样的大热闹咱们岂能不起凑凑?”
    王承宗道:“您就不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钦茂摇摇头,笑道:“李默有并吞天下之心,看不上咱们这点地盘的。”
    然后他叹了一口气:“梁园虽好却非久留之地,潞州不是咱们的,咱们只是借住。咱们的根在丰州,这次若有机会咱们还是要回到丰州去。人离开了根,终究难有大出息。”
    王承宗嘿了一声,起身道:“爷,您歇着,我去找朱师傅练功去。”
    王钦茂笑骂道:“兔崽子,练什么功,没事多去后宅走走,早点给你爷弄出个重孙来。”
    王承宗道:“成,我这就给您弄去。”
    于是王钦茂皱巴巴的一张老脸就笑成了花一样。
    次日,潞州大都督升帐聚将,当日抽点各部人马两万人,星夜启程救援关中。
    张久安见事情已了,便向王钦茂告辞,北上太原游说晋王李默。
    走到绛州,却得知李默已经出兵五万浩浩荡荡杀奔关中了。
    张久安问随从道:“怎么个意思,这一个个的突然都变成了忠臣啦?这么看,匈奴人长不了啊。”
    众人嬉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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