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因战功封了正二品金吾卫上将军,他把府邸安排在晋王府的隔壁,专门开了一道门,方便他随时进出。
    王府典军穆坤表示不满,认为小七这么做给他招惹很多麻烦。
    小七嘿道:“穆坤,你什么意思,天底下谁都有可能害大哥,唯独不可能是我,我还指着哥做皇帝封我个亲王干干呢。”
    穆坤竖起大拇指来:“行,有种,有种你把这话当着咱哥的面说。”
    小七熬:“说就说,我还怕了不成。”
    小七又不傻,当然不敢真的把这话在李默面前说,无非是吹吹牛皮罢了。
    进入冬季之后,随着各地平乱的完成,大夏的河山又重新回到了宁氏手中,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十一月初,朝廷以吏部尚书宁是谨为使巡视、河南、河中和河东,这一日到了太原,李默出城三十里迎接。
    宁是谨见面就笑着跟李默说:“我一路走来,处处民生凋敝,唯有河东尚称富足。”
    李默道:“老师有何示下,还是直接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宁是谨哈哈大笑,道:“大乱方平,关中凋敝,为了休养生息,朝廷又免了山东、河南、河北两年租赋,现在是没米下锅啊。”
    李默道:“河东虽然未经战乱,但出粮的地太少,吃饭的嘴又多,也是入不敷出啊。”
    宁是谨道:“河东的难处,我自然知晓,那么蜀地和汉中呢,难道也揭不开锅了?”
    李默道:“老师如此问,李默不知如何应答,自我北上之后,蜀地的民政、赋税已经陆续移交给朝廷,除了成都一地尚有数千河东驻军,已经跟我没有半文钱关系了,这相隔万水千山的,难不成要我去蜀中为朝廷征粮?”
    宁是谨道:“你既然无心,何不走的再干脆一点,留个尾巴在,岂非授人以柄?”
    李默道:“朝廷要好看,地方要实惠,将士们征战多年,都想着安安稳稳的过几天舒心日子,这都需要钱,可朝廷现在除了名爵,却拿不出一丁点的实惠,让我怎么办?”
    宁是谨道:“我也知道你的不易,但时局如此艰难,难道你就忍心这么耗下去吗?”
    李默想了想道:“既然田赋上拿不出更多的好处,那就从工商税上想想办法,大乱之后百业凋零,我名下的工场也半死不活的,目下只能期望朝廷出台更优惠的政策。”
    宁是谨道:“这个我看行,为什么不行呢。”
    说完这件事,宁是谨又提到了宁樱的葬礼,宁樱死后追赠永贞公主,棺椁迁回宁州长陵县。因李默忙于军务,这些事都是在宁是谨、宁仁功关照下完成的。
    对李默让出蜀地和汉中,麾下众人各有不同的说法,李默只做不知情。
    真武元年在一片欢腾中过去了,在蜀地和汉中的滋养下,长安过了一个安稳年,其余地方各顾各的,或是欢天喜地,或是凄风苦雨。
    既然他们都不鸟皇帝,皇帝也就听之任之,随他们自生自灭去。
    太原的晋王府赶在元旦之前竣工投入使用,这座宅子的核心部分其实早已成型,拓展改建的地方也尽量利用原来的房舍、园林,即便如此也还是投入了海量的人力物力,把整个太原城折腾的够呛。
    迁居典礼依然震撼了整个太原城,李默撒了无数的红包,收买了半个城的百姓。
    又在新府邸大宴宾客,犒赏三军,花出去的银两不计其数。
    这一日李默大醉。
    次日清晨,他从醉梦中醒来,发现姜鸢和衣守候在床前,于是就对姜鸢说:“走,陪我看看我们的新家。”
    晋王府是核心部分完全照搬长安城里的武定王府,甚至镜湖的形状、面积,乃至湖中的岛屿、亭子都是一模一样。
    李默走走看看,却始终难以高兴起来,他对姜鸢说:“都说这里的格局完全照搬照套长安的王府,但我为何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呢。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姜鸢笑道:“房舍,湖沼,乃至树木都能做到一模一样,但这天能一样吗,地能一样吗,人心能一样吗?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我的小哥。”
    李默道:“你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嘴皮子比街边卖茶叶蛋的还溜。前次我老师来,问我谁做王妃,我没有举荐你,你心里是不是很不舒服?”
    姜鸢道:“你举荐我,我承你的人情。你不举荐我,我更承你的人情。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王妃岂是那么好当的。我呢,给你当个管家婆,既有实惠,又不担风险。心满意足,不求其他。”
    李默点点头,对姜鸢说:“你能这样想那是最好不过,我不会亏待你的。”
    姜鸢道:“少拿外面的那一套来诳我,我跟你这么多年,几曾图过你什么吗?”
    李默笑道:“你这个人就是嘴上不肯饶人,凡事非要争个高低。”
    姜鸢道:“若不跟你争,还不被欺负死。”
    说话间出了一道门,前面是一条笔直的青砖甬道,两旁都是高大的柏树。这里原来是太原城里颇有名气的一座书院,晋王府扩建将之完全纳入,房舍和树全部保留,书院格局也基本未变,但房舍却都是整修过的,一派簇新。
    学堂门口两棵苍松,匾额上写着“千秋学社”四个大字。
    与在长安时不同,这里现在是王府的内学堂,按照李默的意思,只供自家孩子上学,另外再招收一些平民子弟家的俊秀。
    姜鸢向李默诉苦说:“这段日子来走后门,要求入学的人简直把我门槛都踏平了。以我的愚见,要么只供家里人用一个外人都不招,要么就开门办学。皇帝家的学堂还收大臣子弟呢,你这么做会得罪人的。”
    李默道:“时局混乱,忠奸,敌友,如何来定?今日的忠贞兄弟,明日就有可能兵戎相见,今日是股肱,明日就有可能投敌为仇人,大人间的恩恩怨怨就不要去连累孩子们了。”
    姜鸢沉吟片刻,说道:“你这样想虽是好意,但外人未必真能理解。到头来反倒说你的种种不是。”
    李默苦笑,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了,此事容后再议。我累了,不走了,回去。”
    和在长安时一样,太原的晋王府也有前后之分,李默的书房也仍然叫听松阁,所不同的是听松阁位于内外之间,这样既方便召见外臣,又方便召幸内眷。
    李默封晋王之后,便不再担任太原大都督一职,而是以太原留守兼河东经略使的身份镇守太原。因此跟在长安时不同,李默庞大的幕府班子现在就设在晋王府内,一些重要的幕僚甚至还住在晋王府。
    幕府虽非官署,却是一地的权力中枢,所管的事务并不比一般的官署少,事务庞杂,人口众多,往来频繁,给王府安全带来极大挑战。
    自真武元年十二月迁居王府,到次年正月十五元宵节,王府里共发生三次事故,烧了两间房,死了三个人。
    事情虽然被按下,秘而不宣,但给河东带来的震撼却是深远而强烈的,这也刺激着李默急切地做出一些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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