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大将窦融听闻李默接替李德安,没敢趁乱追击。
    萧克磨对此极度不满,当即撤换了萧融,以自己的堂弟阆中王萧克真为前军主帅。
    蜀道艰险,入川的通道就那么几条,又有剑门奇险,若无奇兵突袭,势必旷日持久。众人都推断李默会出奇兵走阴平道或米仓道,但这一回李默却没有按常理出牌,他严格按照李德安当初拟定的进军路线,走金牛道,克利州后屯重兵于剑门关下。
    利州往南有一片绵延数百里的山地,其南坡舒缓,北坡绝壁陡立,有雄关一道,如刀砍斧劈斩,宽窄只容行人通行,因其如两门对立,故称剑门。
    蜀中地理自古就有“峨嵋天下秀、青城天下幽、剑门天下雄、夔门天下险”的说法,自设关以来至大夏朝,尚未有从正面攻克的记录,历史上想要攻克剑门关,只能采取迂回的办法,从小路绕到剑门关的背后。
    李德安拟定的计划是借助重炮之利攻破剑门关,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剑门之险首在地势,重炮能轰塌砖石构筑的关隘,却轰不平天生地长的崇山峻岭。
    若说李德安做了一个错误的判断尚情有可原,李默继任主帅后仍然沿用这一策略就显得匪夷所思了。
    他拟定的进军路线中规中矩,用兵也中规中矩,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萧克真对阵之初还十分紧张,李默过往的辉煌战绩是一个方面,蜀军的疲弱又是另一个方面,因为夺嫡蜀军中各大山头之间关系搞的十分紧张,萧克真十分担心控制不住军队。
    若是这个时候李默出奇兵搞偷袭,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应付才好。
    但奇怪的是李默这次一反常态,打仗规规矩矩,跟李德安其实没什么两样。
    这就给了萧克真以喘息之机。
    他不仅守住了剑门关,还偶尔出击一下,提振一下士气。
    宁全忠觐见过皇帝皇后之后,就从长安来到看军前大营,他问李默:“蜀中疲弱,大王麾下雄师二十万,为何如此保守?”
    李默道:“大都督有何高见?”
    宁全忠道:“大王以主力顿兵剑门关下,可为疑兵,另可出一支奇兵走阴平道,若破绵州,则蜀军必不战自溃。”
    李默道:“大都督所言极是,军中谁可担当此任?”
    宁全忠道:“宁全忠愿效犬马之劳。”
    李默大喜,当即任命宁全忠为西路军主帅,出陇州奇袭绵州。
    宁全忠即出,大将张得海询问结果,宁全忠道:“准了,去陇州。”
    张得海自作聪明道:“老马也有失蹄掉沟的时候,以主力牵制萧克真,咱们走阴平道必能建功,这平蜀的第一功臣便是大帅你了。”
    宁全忠的心腹盛忠良嘿然冷笑:“什么老马失蹄,这是他故意为之。”
    张得海道:“故意为之,啥意思,李默傻了。”
    盛忠良道:“他可不傻,他这是在向大帅示好呢。”
    张得海依然糊涂。
    盛忠良道:“咱们的天子是最英明神武不过的,平蜀不过是小菜一碟。平了蜀地下一个就是他李默了,他若识相点主动请和,还有活路一条,否则便死无葬身之地。如今俯首献媚,倒是可以酌情给他条活路。”
    张得海还是不能理解。
    盛忠良叹了口气,也就懒得跟他啰嗦了。
    对此事同样不解的还有穆坤,见四下无人,他吭吭哧哧问李默道:“走阴平道用奇兵,军中不止一个人这么提过,大王全部否决,为何独独答应宁全忠呢。”
    午后阳光正好,李默靠在藤椅上悠闲地喝着茶。
    大军在剑门关下受阻,每日发炮攻城,然后发动一到三轮攻击,然后躺下休息,这半个月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萧克真起初还出关来扑腾两下,被李默迎头狠揍了两次后就消停了。
    夏军架炮攻城,他们就躲到地洞里去,等夏军呐喊着来冲锋他们就钻出来拼命的放箭,反复一到三次,这一天就结束了,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第二天继续,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其实挺没意思的。但若不来这么一下,人人都会觉得别扭。
    很多时候受虐是会上瘾的。
    “你不理解为什么是宁全忠,那你告诉我所有这些副帅和主将中,谁最得皇帝的宠信?”
    穆坤脱口而出:“当然是宁全忠啦。”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宁全忠是皇帝的宠臣,又是皇后的义子,在平蜀诸将中地位仅次于李默,而优宠更胜一筹。
    开战半年,虽然战况进展不算顺利,但蜀军的底细已经摸的很清楚,与夏军比不堪一击。在穆坤和很多人看来灭蜀只是时间问题,这种情况下李默自己不去取这个功劳,却坐等把好处让给宁全忠,这里面自然有他的考量。
    穆坤道:“外面传言你这么做是为了讨好宁全忠。”
    李默停止喝茶,放下茶碗,舒服地把手叠放在腹部,闭着眼睛对穆坤说:“讨好谁,不讨好谁,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早日平定蜀地,少死些人。”
    宁全忠日夜兼程赶到陇州后,却又担心李默暗中使绊子,迁延观望了好几天,后得知李默在剑门关下连续组织了好几场大的战事,这才下令向绵州方向挺进。
    前锋程十万率两千人换上蜀军服装,打着蜀军旗号,抄小道突然出现在绵州城下,扬言剑门已破,乘势夺城。
    宁全忠率部至城下,却不入城。
    程十万问宁全忠:“李默向来诡计多端,这次为何如此服顺?”
    宁全忠冷笑:“他若再敢两面三刀,天谴立至。他并不是服顺,而是畏惧。”
    大将毛遇春询问下一步方略,宁全忠让众人各抒己见。
    绵州既失,剑门势不可守。
    众人多主张驻守绵州,堵截从剑门撤下来的萧克真,与李默大军聚歼蜀军精锐,则成都可不战而下。
    议论完毕,请宁全忠裁决,宁全忠道:“兵贵神速,趁萧克磨迷茫,一举攻克成都,你我皆为功勋。”
    众皆听命。
    宁全忠挑拣五千精锐,舍弃一切辎重,轻装向前。
    剑门是成都北部最后一道屏障,剑门破则成都无险可守,所以剑门关一带集中了蜀军全部精锐。重兵集于前,后方极度空虚,萧克磨虽有两万羽林军,却都是些权贵富家子弟,刀兵纯熟,却不习战阵,战斗力很弱。
    城北绵竹滩一战,在幽云铁骑的强攻之下瞬间崩溃。
    宁全忠兵临城下,萧克磨惊恐万端,宰相程泛力主迁都再战,但大部分朝臣都无心恋战,尤其姬氏一门不愿为萧克磨陪葬,暗中与宁全忠接触。
    萧克磨深知大势已去,无可挽回,遣宰相杜延与宁全忠谈判。
    宁全忠虽屡战屡胜,但兵力不多,且粮草断绝,因此不敢迁延,爽快地答应了萧克磨提出的条件。
    萧克磨出城投降,幽云铁骑入城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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