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已经是下半夜,留守府看似风雨飘摇,却还是死死地定在那。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李默告诉他们,拂晓时分驻军就会赶来支援,他们最难熬的时候过去了。但李默却丝毫不得轻松——各军从正面进攻,这不符合河山盟的一贯做法,他们在等什么。
    有个人从外面滑了进来,是一个瘦弱的小卒,身上的号衣显得很大。
    李默一直盯着他。
    那小卒拎着一个铜茶壶,给堂中的伤兵续茶倒水,招呼了一圈过后,他准备离开。
    “站住。”
    李默冷冷地说道,手中端起了一支火枪。
    那小卒停住了,一动不动。
    几名卫士意识到了什么,准备将这小卒拿下。
    李默道:“不要靠近他。”
    话音未落,那小卒单手撑住地面,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旋转起来,竟是出手如电,一瞬间连续击杀三名卫士,但见他们的喉咙鲜血狂喷,一个个用手去堵,但血却汩涌着用指缝里漫出,他们捂着喉咙说不出话,眼睛里透出死的绝望。
    砰,
    李默的枪响了。
    那个小卒的喉咙也开始往外喷血,躺在地上剧烈地抽搐起来。
    “不要靠近她!”李默再次发出警告。
    因为这句话,《江山谱》上排名第十七的杀手精舞直到断气都没人敢靠近她。
    确认她死的透透的,李默从她的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恢复了她的本来面目。
    众人惊讶不已,想不到这世上竟然会有人戴着另一个人的脸,实在是太神奇了。
    精舞在《江山谱》上排名第十七位,平生杀人无数。
    但今晚她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
    首先,她不该穿一件太过肥大的号衣。大夏军队里地方边军待遇最差,士卒的衣衫只有大中小三个型号,有时候因为分配不均,或者会出现衣不合体的情况。但东都兵马司和留守府卫队都属于亲卫一类,待遇素来很好,士卒的号衣都是自己拿钱找裁缝量身订做的,要的就是一个体面,怎么可能会出现小兵穿肥衣的尴尬?
    因为这个错误,她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被李默盯上了
    然后她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太轻视火枪的威力了。
    在被李默锁定之后,她不该逞能杀人。
    李默的枪法可远比他的箭法好,这么短的距离内,几乎是百发百中。
    杀了精舞之后,李默很担心河山盟潜伏在暗处的刺客会立即跳出来报复,但是没有,直到拂晓都没见着河山盟的刺客。
    拂晓刚过,东都洛阳城里就响起了激烈的枪响,上万名手持新式火器的军队从四个方向开进城里。“围三缺一”是兵家上策,聪明的将军是不会把敌人逼入绝境去激发他们的潜力的,但今天李默偏要逆天行之,他是下了狠心要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叔伯兄弟,大嫂大婶们,最后的时刻到了,再坚持半个时辰,人人赏钱十贯,不,二十贯,上将军个人再出十贯,什么?二十五贯,石将军再出五贯。”
    众人群情激奋,枪放的更响了。
    其实他们放不放枪已经无所谓了,大军进城呈合围之势,密谋攻打留守府的各路人马都已经溃散了。四面合围是不假,但洛阳那么大,哪里不是藏身之处,干嘛要激发潜力去火并?
    岳宪忠一马当先,率部直入留守府与李默会合。
    李默见面就问宁是敬的下落,得知宁是敬已经平安无事,便对岳宪忠说:“洛阳城里盗贼众多,必须挨家挨户搜捕。不得杀人,不得奸淫,遇到反抗的奸细可以先斩后报。”
    岳宪忠大喜,大军辛苦这么多日,也该得点好处补偿一下的。否则军心不稳呐。
    洛阳城市这么大,随便捞点油水就够了。
    李默动身去见宁是敬,宁是敬身在城外一处兵营,有重兵守护,有小七陪伴。
    宁是敬道:“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从贼的逆反?”李默道:“我准备用篦子篦一遍东都,然后把祸水向北引。”
    宁是敬哈哈大笑,对李默说:“我先回京,你也早点回来。”
    两下分别。
    忠勇军,镇远军,定远军配合东都兵马司、河南府在洛阳城内进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搜捕,捞到的好处要秘而不宣,杀的人却必须大肆宣扬,不宣扬怎么能保证你杀的正确。
    人头在东郊堆成了一座小山,看的徐木、陈应人、岳宪忠这些人都有些害怕,但李默却视若无睹,反而嫌小山的高度还不够,形势也不够雄峻。
    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杀戮竞赛。
    洛阳城郊很快就堆起了三座人头山,李默觉得差不多了,下令止杀。
    这场杀戮究竟杀了多少人,是一个谜,各军捞了多少好处也不得而知,人们只知道洛阳的八座城门开启之日,无数的百姓奔涌而出,仓皇逃命。
    李默把他们命名为“跳蚤”、“虱子”。
    这座城藏污纳垢,多的是这些东西,是他们玷污了这座名城,理应进行一次大扫除。
    “跳蚤”、“虱子”们的去留与无关大局,但对上对下总得有个交代,是谁造成了百万人口的东都洛阳一夜空城,这个锅李默肯定不愿意背,徐木、陈应人、岳宪忠也不愿意,徐彬、石杜卜也把头直摇,远在长安的东都留守宁是谨就更不干了。
    李默灵机一动,把这笔账记在了盘踞河阳的马安贞头上,指责是马安贞制造了这场惨案。
    东都留守宁是谨立即附和,表示你他早就看穿马安贞的狼子野心了,徐彬和陈应人也说瞧马安贞不顺眼,岳宪忠就嚷着一鼓作气端了他的老巢。
    于是三军联动,推举李默为总帅,克日渡河北上。
    马安贞心里那个苦!
    早前他听说宁是敬到了洛阳,忠勇、镇远、定远三军齐集,便揣测有大事要发生,所以一直严阵以待,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李默又到了洛阳,他自己祸害了洛阳城,却把锅甩来砸他!马安贞一口老血差点喷出,亲率大军在孟津布阵与敌决战。
    哪知道三军北上是假,周湛背后捅刀是真。
    正当马安贞占据有利态势准备截击渡河三军时,忽闻孟门关守将陈煜投敌,潞州副大都督周湛率精兵三千出白陉直扑河阳府。
    更让他喷血绝望的是河阳城里也有李默的奸细,周湛大军刚到城下,门就开了,城就没了。
    马安贞硬是把到嘴边的血又咽了回去,舍下大军,率亲卫两百人悄悄奔魏州去了。
    三军佯动,周湛夺城,这是李默早就算计好的。
    马安贞这个楔子他早就想拔掉,却一直未能如愿,今日总算了了一桩心愿,而且马安贞不仅把河阳丢给了他,还丢给了他几千精锐。而他本人只是背走了一口黑锅。
    这样的背锅侠世所罕见,真是可遇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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