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李默登上渡船的一刻起,她便判了李默的死刑,河中停船现身,不过是执行死刑,想来应该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她现在的心冷硬如铁,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但,他们怎么会有手铳,他们的手铳怎么会如此精巧,藏在身上丝毫没被她察觉?
    她精心策划的刺杀计划,怎么会落个如此结局。
    非但注定功亏一篑,还要搭上这么多人的性命。
    她望了眼孙长剑,充满了不安和歉意。
    “别傻了,是我们时运不济,要死,我陪你一起死。”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一起学艺,一起成长,一起通过考核成为刺客,一起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然后他厌倦了江湖仇杀就离开了河山盟,在这一带落草为寇,过着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快活日子。
    她为了报仇找到他,请他帮忙,他劝她冷静,但当她无法冷静时,他二话不说就破了自己立下的规矩陪她来报仇来了。
    他们精心筹谋的刺杀计划,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说姑娘,以后找人报仇前先踩踩点,弄清楚了再动手,嗨,瞧这事闹的。”小七一副江山在握的气势,但马上就惶恐起来,“哎,你干什么,别动啊,再动我开枪啦。”
    小七没想到那个戴斗笠的粗豪汉子会不惧他的手铳逼抢过来,他的手铳刚刚放了一枪,里面没子弹,现在这件杀人利器就是一个铁疙瘩。
    “看镖!”
    小七把手铳当飞镖扔了过去,那汉子摆刀将手铳击飞。他手中的板刀足足有三十八斤,但被他运使起来却十分灵巧,这个人武艺不俗。
    砰!
    李默手中的枪响了,那汉子的左心房上多了个血洞,血汩汩地流了出来,他低头看了看,似乎有些不相信,用手抹了把血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这才确认的确是血,自己的血,然后他双膝跪地,低下头,血继续流,他的手开始发颤,他又用手摸了一把伤口,摸到了更多的血,于是他绝望了。
    萧凤安也跪了下去,双手扶住他。
    “师妹,对不起,师兄没用。”
    “师兄——”
    萧凤安泪眼朦胧,抱着她师兄的尸体哭了起来。
    “喂。”小七用肘碰了碰李默,“她们两个好像有点不清不楚啊。”
    李默横了他一眼,这种无聊的玩笑,他现在真的厌恶透了,他此刻心乱如麻,他有愧于萧凤安,不想面对她,但她偏偏自己找上门来,今天这局面,如何收场?
    萧凤安哭了一阵子,站起身,拔出短刀一步一步逼向李默,这次刺杀计划是她拿的主意,她师兄一直都不同意,他劝过萧凤安,像李默这样的大将身边卧虎藏龙,不知道有多少高手,建议她不要轻举妄动,但她实在太想报仇了,终于连累她的师兄白白丢了性命。
    现在,她心如死灰,心死了人也就没有了恐惧。李默,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二个选择。
    “你别动!你们都别开枪。”小七一面警告萧凤安不要轻举妄动,一面叫兄弟们不要乱来:他是李默的好兄弟,知道李默心里是不想杀萧凤安的。
    萧凤安怎会听的进他的劝告,她一步步逼了过来,一脸的决绝。卫士们将李默护住,既然不让开枪那就真刀真枪地干吧。
    小七紧张的只舔嘴唇,河山盟的刺客武艺高强,近战尤其凶悍,而他们这些人,空有一腔忠勇,论起手上功夫,还真是稀疏平常,唯一有点功夫的穆坤又不在,正是要了亲命了。
    距离李默还有一丈远的时候,萧凤安忽然怪笑一声,一声娇叱,凌空跃起似一头猛禽扑向了被裹在人群中的李默。
    众卫士用自己的身体将李默遮护了起来,却因人多地狭,保护的同时也把李默困的死死的,他们都是军人,对刺客的那一套手段不甚了解,完全没有提防来自高空的袭击,这一下一个个都傻眼了。萧凤安这一击是存了两败俱伤的心思,只要能一刀杀了李默,她宁肯遭受万刀戮尸的结局。
    有个人却冷笑了一声,悠然地抬起了手铳。
    “不要!”
    李默一声大吼,抬手去遮挡。但已经来不及了,王元璋手里的枪响了。
    砰地一声,萧凤安重重摔在地上,她胸口中弹,当场昏迷。
    “这小娘子性子挺硬的呀。”小七心有余悸地试了试她的鼻息,摸了摸她的脉搏,不觉眉头一蹙,于是扒开衣领看了眼,转身对李默说:“有软甲护身,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检查其他刺客,再无一个活口,此事不宜声张,小七下令把尸体统统扔进河里去。
    “要不把她也丢到河里去喂鱼?嘻嘻,我说笑的。”小七想拿昏迷中的萧凤安开个玩笑,却发现李默一点心情都没有,于是瞪着眼睛喊:“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起锚,开船。”
    李默的随身卫士里卧虎藏龙,懂医术的,会开船的,应有尽有。萧凤安伤的不轻,若无贴身软甲保护只怕早已没命,但现在只是轻伤昏迷而已,止住了血就保住了性命。
    一时船到南岸,穆坤等人接住,船在河中央停住,众人明知出了事却只能干瞪眼——一帮旱鸭子下水就沉!
    李默吩咐穆坤安排人回北岸接尚铁牛,自己带着萧凤安先走一步。谁知道附近还有没有河山盟的人,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走了,其他人也就安全了。
    众人一路急行,走了四五十里地,皆已疲惫不堪,看看天色已晚,料想已经甩掉了河山盟的人,就停下来歇歇脚。
    可巧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山村,当夜就宿在了那。
    河中的小插曲对这些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众人唯一有感觉的是那个女刺客长的真不赖,细腰长腿,软胸美臀,脸蛋也水灵,气质也好,可她毕竟是个刺客,刺杀当朝一品,弄不好是个凌迟,想着这么个水灵鲜嫩的姑娘被活剐了,众人不免都觉得有些可惜。
    萧凤安已经醒了,她本来伤的就不重。枪弹被软甲挡住没有伤及她的要害,只是气血扰乱昏迷了过去。等气血恢复,她也就醒了,但自醒来以后,她就恹恹的像中了魔,给她饭也不吃,给水也不喝。
    她这样失魂落魄,不仅是因为行刺失败,师兄惨死,而是李默的手铳将她半生的信仰顷刻间击得粉碎,勤修苦练十几年的武功究竟有什么用,在手铳面前竟然是一文不值!
    她不仅为自己感到悲哀,也在为整个河山盟感到悲哀。他们固守的信念已经被这个时代抛弃了,这才是最绝望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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