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北上是为了追击突厥,收复失地,名正言顺,路过丰州纯粹是技术问题,毕竟丰州横在了他的去路上,总不能绕道而行吧。
    但对丰州王家而言却不啻一场灭顶之灾,丰州刺史、定边侯王钦茂为此十分紧张,李默来者不善,这十万人分明就是冲着他王家来的,但理智告诉他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跟李默这样的大将玩需要耐心和智慧。
    所以王钦茂派人给李默送去了牛酒和歌姬,以慰劳北伐大军的辛苦。
    李默也回赠了礼物:一面缴获的突厥战旗。
    宾主关系和乐融融。
    这让有些人感到十分不满,于是内府军中的几名低级军官开始闹事,他们相约进丰州城去吃霸王餐,喝的酒酣脑热时又把酒家女摆上了桌子。
    于是丰州城内的九源酒家就打成了一锅粥。
    有人跑去县衙告状,县令得知是内府军闹事哪里敢管,连忙将此事报知丰州巡城营。
    丰州巡城营都尉是王钦茂的四儿子王元乾,闻讯大怒,当即率部将闹事的内府军一个队头,一个队副,两个火头和一个老火抓捕归案。
    内府军是驻守关中的禁军,怎会买边军的账,那个队头对王元乾口出恶言,激的王元乾勃然大怒,下令将人吊起来一顿好打。
    巡城营里王钦茂的眼线忙将此事报知刺史府,王钦茂得知消息,毛发倒竖,亲自派人去营救时,五名闹事的内府军士卒已经被打的连他们爹妈都认不出来了。
    王钦茂气的七窍生烟,把丰州巡城营都尉王元乾狠狠地骂了一顿。
    王元乾有些委屈,他辩解说这五个吃霸王餐的家伙纯粹就是挑事来的,动手打架,下手极狠,巡城营好几个士卒都被他们打伤了,有一个还被打成重伤。
    王钦茂痛骂道:“闭嘴,闭嘴,蠢子,蠢子,我们王家算是被你给害了。”
    王钦茂的大儿子王元德为兄弟开脱道:“老三这是上了别人的当,这伙人根本就是李默派来挑事的,他居心不良。”
    王钦茂冷笑道:“我特么的当然知道他不安好心,但这不是你们鲁莽行事的理由。现今他强我弱,处处找茬,目的是什么,目的就是逼我们先动手,一旦我们先动了手,他就占了理,就能替天征讨我们。偏偏你们就上了他的当。”
    王元乾道:“他要想打我们,怎么都有理。”
    王钦茂喝道:“你给我闭嘴!”
    王元德恐父亲气怒伤身,便道:“事已至此,还请父亲赶紧拿个主意。”
    王钦茂道:“我能有什么主意,你们这么大能耐,你们谁来拿个主意啊。”
    王家的儿子都是孝顺的孩子,见父亲动怒,谁还敢吭声?
    王钦茂望向王元乾,嘿道:“人是你王都尉拿的,烦劳你给李默送回去,告诉他:他的兵不成器,我王钦茂替他管教了,问他怎么办吧。”
    王钦茂拂袖而去,王元乾向大哥王元德诉苦,王元德安抚道:“你做的没错,不过眼下要以大局为重。过去给李默服个软,道个歉,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五名行凶闹事的内府军军官很快出现在了李默面前,一起送来的还有六个囚徒。
    王元乾向李默禀报说在城里打架闹事的内府军军官被巡城营逮捕后关在牢房里仍不安分,又跟羁押在那里的囚徒打架,结果被这几个囚徒打伤,打伤军官的囚徒如今他给带来了,要打要杀随李默的便。
    李默黑着脸没吭声。
    小七问那几个军官:“你们是怎么搞的,五个人打六个人,竟然还打输了。”
    五名军官无言以对,他们的确是打架受的伤,但这六名犯人绝非普通犯人,身高体壮,出手极狠,莫说五个对付六个,就是五个对五个,他们也不是对手。
    小七也瞧出门道,这六个人是王元乾故意安排报仇泄愤的,就对王元乾说:“你们地方是怎么搞的,如此没有诚意,让我们怎么办。”
    王元乾道:“军士溜出兵营出去闹事,我们可以不追究,但伤了人我们就不能不管。”小七道:“现今大敌当前,是特殊时期,军人犯罪理应由我们驻军大营来管,你们地方闹腾什么。”王元乾道:“将军说的是,所以我把人带来了。他们在我们巡城营滞留时受伤,我们有错,所以我把凶手也带来了,将军还要我们怎么样?难不成还要把抓人的巡捕交给你们?他们是在秉公执法,天下法为最大。”
    小七道:“哈,秉公执法,说的好。”
    李默道:“多谢王都尉,请回禀刺史大人,这只是一场意外,莫要为此伤了和气。”
    小七叮嘱道:“王公子,天黑,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王元乾眼一横,道声:“告辞。”
    李默望着王元乾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败家子无须太多,一个足矣。
    小七嘿嘿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也不敢活到五更天。王老爷子脑袋一糊涂,那就谁也救不了咯。”
    ……
    丰州,刺史府。
    这里本是王家大宅,丰州的实际权力中心,但真正的刺史府并不在这。这里变成刺史府是王家重返丰州之后的事,王钦茂深感割据地方的艰难,就把刺史府设在了前院,他誓要将王氏家族扎根于丰州大地上。
    虽然已是六旬老人,王钦茂对造人仍然充满热情,用他的话说就是一个繁盛的家族首先必须有人,人才是一切的根本。
    他已经有了八个儿子,长子王元德年近四旬,最小的儿子尚在牙牙学语,今晚他得到禀报,自己新纳的妾侍叮铃正处于佳期,这个时候同房有极大几率能造人成功,所以他早早吃了晚饭,散布,舞剑,等身体微微发热,然后沐浴、休息,天色刚黑,他就走进了妾侍的房间。
    他毕竟年纪大了,对房事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反正只是为了造人,所以丰州刺史果断地结束战斗,看也不看一眼就起身走了。
    侍妾叮铃还躺在床上,据说这样更容易受孕。
    刺史年纪大了,勤劳政务,对男女之事并不十分伤心,若不能给他生个一男半女,在王家的日子会很难熬。
    王钦茂擦了擦汗,喝了一碗特制的香茶,来到前厅,几个幕宾围上来,禀报丰州的大情小事,他是丰州刺史,但这个刺史与别处刺史不同,他要操的心太多太多。
    王钦茂今晚有些心神不宁,下午的时候他跟三儿子王元乾置气,把他打发去了李默大营,这个混小子能把事情办成吗,万一办砸了怎么办?
    自己当时真是被气糊涂了。
    见幕主心神不宁,几位幕宾就起身告辞了。
    王钦茂还在想王元乾的事,李默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他要顾及身份,堂堂的大元帅怎么会跟一个地方小吏过不去呢。
    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有一股势力潜伏在李默军中,对丰州虎视眈眈啊。
    “父亲,不好了,出事了。”
    “啊!”
    长子王元德一句话,吓得王钦茂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茶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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