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哈马率八千“铁丕马”赶到细柳坡,他以四千重甲步军居中,左侧一千五百名轻骑兵,右侧两千五百名重甲骑兵。
    一万仆从军为预备队居后,另有八千赤袄军护送着辎重缓缓而来。
    李默亲临一线,观察战场,发现细柳坡的地形很适合重甲骑兵居高临下冲锋,其势若成就是山崩地裂,根本无法阻挡。
    塔哈马故意以步军居中就是要引诱他将重兵布设在正面,一旦上了他的当,他便趁势以重甲骑兵居高临下发动冲击,继之以重甲步军,得手之后再以轻骑兵追击。
    裴如卿没有与重甲骑兵作战的经验,他设计的迎战阵型看似完美无缺,实际存在着巨大的漏洞,李默没有当众指摘,而是悄无声息地做了变更。
    他以镇远营为前锋,忠勇营、铁旗营居中,飞熊军居左,威远营居右,定远营为预备队,经远营迂回抄袭其后方辎重队。
    李默叮嘱胡志庸和徐木列阵扎营,务必要将阵地巩固住,重甲骑兵冲锋时宁可玉碎,也绝不可撤退半步,否则便是全线崩溃。
    胡志庸得意地说:“这事得我们铁旗营来,我们打骑兵有经验。”
    徐木道:“你放屁。这是重甲骑兵,你们的吹火筒根本就打不穿他们的铁甲,还得靠我们的大刀片子老老实实去砍马腿。”
    胡志庸道:“砍马腿,砍你姥姥的腿,那些战马一旦冲下来,山崩地裂,你确信不会被吓破胆,还得是我们铁旗营,用密集的火力给予他迎头痛击。”
    二人各不服气,比赛扎营,各自的阵营都十分严整。
    大战开始,镇远营率先发难,冲击吐蕃的重甲步军,引动吐蕃轻骑兵改变阵型,交战不到一刻钟,镇远营突然向左侧山坡运动,一举抢占了左侧高地,居高临下,蓄势待发。
    这种引而不发的姿态给了吐蕃人以巨大的心里压力。
    塔哈马急以轻骑兵骚扰宁州中军,他注意到李默的两个步军营在坡下挖了无数的沟壕,布设了密密麻麻的拒马,显然李默识破了他用重甲骑兵冲阵的用意,用轻骑兵袭扰对方作业,既是为将来的冲锋扫平障碍,也希望就此能扯开一道口子,李默的阵型看似稀疏,实则暗藏心机,倒是不可大意。
    飞熊营陈应人部奉命接战,飞熊营源自宁州兴县,马步军混合,机动性强,反制轻骑兵很有一套。双方各有胜败。
    李默将飞熊军撤下来,让威远军攻击吐蕃重甲步军阵。
    凛然难以撼动。
    试探完毕,塔哈马吹响号角,重甲步军滚滚向前。
    胡志庸和徐木各不相让,同时出击,主动向正面之地发动攻击。
    吐蕃重装步军使用皮铁混合甲,胸甲整锻,很厚,火枪不容易射穿,但因铁甲过厚行动十分不便,面对徐木的忠勇营轻装步军时就有些底气不足,徐木的大砍刀没砍着马腿全朝人腿上招呼去了,砍的稀里哗啦。
    塔哈马见状,派出重甲骑兵正面攻阵,忠勇营接战不利,右翼被压制。
    威远营奉命再度出击,袭击图吐蕃中军,迫使其轻骑兵回援,这样吐蕃重甲骑兵的侧翼就暴露了出来。
    铁旗营趁机掩杀。
    重甲骑兵的装甲比重装步军更厚,火枪难以击穿,但马腿是弱点,打穿马腿,骑兵就成了瘸子,倒在地上任人宰割。
    塔哈马以亲兵卫队冲阵,将重甲骑兵救了回来。
    第一天战斗结束,双方各有胜败。在外围,经远营与吐蕃预备队交上了手,吐蕃人的预备队主要是各部仆从军,马步混合,轻重混合,战斗力其实不弱。
    双方很有节制,稍一接触都闪开了。
    来日再战,塔哈马指挥上犯了一个小错误,他把重甲骑兵和轻骑兵混在了一起,导致两部黏在一起半天动弹不得。
    李默则犯了一个大错误,竟然没有趁势攻击,而是埋头挖坑。
    这一天战场沉闷,两位统帅则十分郁闷。
    鉴于沟壕太多,塔哈马调整策略,以一万仆从军打前锋,你的沟壕不是多吗,我给你填平了,用人肉。
    一万仆从军被铁丕马押着向前冲锋,沟壕很快就被填满了。
    塔哈马见时机成熟,以重甲骑兵发动了正面冲锋。
    铁旗营和忠勇营密切合作,密集的枪弹打在铁甲上砰砰作响,杀伤却十分有限。
    但忠勇营的大砍刀却收获颇丰。
    但重甲骑兵的冲锋态势一旦形成,那种威力岂是砍几条马腿能阻挡的。
    一股浓浊的洪流冲过,除了几处孤岛,铁旗营和忠勇营精心构筑的阵地迅速陷落。
    定远营奉命阻击,接战不利,只得且占且退。
    从山坡往下冲,重甲骑兵势不可挡,一举冲垮了李默构筑的正面阵地,但塔哈马却很失望,重甲骑兵冲锋的目的是扰乱敌人的阵型,好来个乱中取胜。
    现在看,目的远远没有达到,李默的正面阵地的确是丢了,但忠勇营和铁旗营都是有序撤退,并未陷入混乱。反而他的仆从军被重甲骑兵冲的乱七八糟,一盘散沙。
    以战略的手段却连战术目的都没有达到,这是塔哈马的重大挫折。
    李默看得时机已到,放出三道红蓝烟,蹲在山坡上的蓄势的镇远营邱清明部立即出击,不是下山来参加大会战,而是直取塔哈马的中军大纛。
    塔哈马早就防备着镇远营,但他错误地判断了对方的动机,他原先判断镇远营会下山去从背后掩杀,那样的话形势会万分危急,但却非无计可施。
    镇远营可以背后掩杀他的铁丕马,他的亲卫军却可以背后掩杀镇远营,大家彼此彼此。
    他没想到,镇远营会直接奔着自己来了。
    放着唾手可得的重大胜利不取,却来关照自己,李默待自己还真是不赖啊。
    塔哈马弄巧成拙,苦不堪言。
    更致命的是恰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经远营孙化成部偷袭赤袄军得手的消息,所谓的赤袄军便是吐蕃的奴军,多由汉人组成,赤袄军的地位很低下,类比奴隶,战斗力一般般,本来他们才是填充壕沟的最佳材料,但塔哈马嫌他们走的太慢,就用各部仆从军替代了他们,而让他们在后方押运粮草,这些赤袄军虽然战斗力弱,但忠心足够,把辎重和粮草交给他们比交给那些心怀二心的仆从军更能令人放心。
    只是……
    塔哈马无言以对,八千人的赤袄军被三千人的经远营打的溃不成军,你上哪说理去。
    吐蕃主力尚在苦战,后方却失守了,军心士气顿时大挫,主将塔哈马的心神慌了,慌忙下令重甲骑兵回撤。
    这是他今天犯下的第二个错误,致命的错误。
    他本想把对手逼入峡谷,使用重甲骑兵冲击踩踏,被李默识破用巧劲卸了他的力道,但重甲骑兵至少没有输,他们与重甲步军和轻骑互相配合,在细柳坡下的大会战中仍然在坚持,这一道撤军令却彻底葬送了他们。
    交战不利的铁丕马早已无心恋战,得到撤兵的命令后,转身就走。
    结果外围助战的仆从军就悲剧了,被各种重甲各种践踏,个中滋味唯有亲历者才知道。
    混战了半个时辰后,李默下令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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