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护送宁槿来丰州完婚,李默还有一项秘密任务:帮助丰州筹建自己的新军火枪队。
    与他对接的是王钦茂的二儿子王元佩。
    李默直言不讳地说:“恕我直言,你们丰州搞火枪队并不合适,火枪队对付步兵是有一定的优势,譬如对付女直人。可是丰州四邻都是骑兵占优势的游牧民,火枪并不适合。”
    王元佩道:“听你这么说,顾良川之战就是徒有虚名咯。”
    李默道:“那不一样,顾良川之战之所以能胜巧合大于实力,我们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是那几日白天晴朗,早晚雾大,对火药基本无碍,对弓弦却影响很大,而我每次都将激斗安排在早晚时分。地利是我们恰巧到了三江口,两面背水一面对敌,而对敌的一面恰好又有两个土山,这对我们有利,对骑兵运用却十分不利。人和,我们和雄县驻军配合默契,而梅林以私废公,遭到很多人的不满,内部并不团结。因为有了这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我们才打了胜仗,三者缺一,能自保就不错了。”
    王元佩吃了一惊,李默说的这些跟他通过奸细探听到的情况一模一样,不觉对李默刮目相看,觉得此人心肠直,没有弯弯绕,是个可交之人。
    一时便道:“丰州训练火枪队其实是一个烟雾弹,做给突厥人看的。火枪队进攻能力不足,防守却很有优势。我们就是要让突厥人相信,我们王家在丰州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李默点点头,道:“了然。”
    经过艰苦的谈判,两地最终达成协议,先期由宁州提供五百人装备,派遣二十名教官到丰州帮助王家组建新军,此后王家选派人员赴宁州武备学堂进修,宁州则确保再提供五百人装备,将丰州新军规模扩充至一千人左右。
    丰州需要付出的是以平价向宁州出售粮食,每年至少三万石。
    为了确保两家协议的顺利履行,双方互设联络处,由李默和王元佩分别担任各自的联络员,负责具体事宜的沟通。
    王家为了显示诚意,决定派遣王元璋赴宁州书院就读,名为留学,实为人质。
    所以李默在丰州住了一个月后,又护送着王元璋、宁槿夫妇回到了宁州。
    对王元璋入读宁安书院一事,宁家高度重视,宁是谨、宁世乐亲自安排他的学业和起居。为了便于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宁家特意为他夫妇在书院附近准备了一所宅院。
    李默向宁是勤复命之后,又去见了宁是敬,此次丰州之行牵涉军务太多,理应向他这个卫府总办报备一声。
    宁是敬现在对这些事丝毫提不起兴趣,他的兴趣是组织新一轮的球赛。
    鉴于球祖宁世书现在成了大忙人,宁是敬就接替他的位置,成为宁州足球界的组织者和新一任的球祖。
    他问李默:“你们铁旗队究竟还参加不参加了,眼看报名都快结束了,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急呢。”
    李默道:“当然要参加,这段时间我们物色了几名外援,到时候一定惊艳全场。”
    宁是敬道:“用边奴没关系,但唯独不能用贵霜奴,我不知道有些人是怎么想的,非要用那种东西,我看着都恶心。”
    李默道:“不是贵霜奴,是两个匈奴奴,脚法精湛着呢。”
    宁是敬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光凭一张嘴,你吓不倒我。”
    他说完就踢球去了,他现在不仅一腔兴趣都在球场,球技也有长足的长进,踢的有模有样,李默自忖远远不及,当然他以前踢的就不如宁是敬好。
    想想不久前威风八面的团练处总管,宁州军界执牛耳者,忽然销声匿迹,隐身球场,李默就觉得十分滑稽。
    他是心甘情愿为大哥让路,还是有许多的不得已,甚至是暂时隐匿锋芒等待将来。
    李默不得而知,暂时也不想知道。
    宁樱对李默的这个态度很不满,她气哼哼道:“你真是够糊涂的,二叔是一般的人吗?那是侯爷的二公子,宁州多少人的拥戴对象,如今心甘情愿归隐球场,你想多了,我敢说他只是暂时让了一步,韬光养晦罢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大意呢。”
    李默道:“是我糊涂了,我以后怎么办呢。”
    宁樱道:“你只要记住他仍然是你的顶头上司,即便他不管事了,你也不得有丝毫怠慢,当然也别太亲热让大总领不高兴,做到这一点将来有你的好处。”
    李默赞道:“家有高参,我无忧矣。”
    宁樱道:“你滚,你心里原本就有谱,故意逗我把话说出来,你居心何在?”
    夫妇二人正在嬉闹,桃儿进来报说王夫人造访,宁樱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问哪个王夫人,桃儿嘻嘻笑着不回话,就听得外面有人咳嗽了一声,说:“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宁樱以手加额,笑道:“这死丫头,我倒把她给忘了。”
    来的是宁槿,人家是明媒正娶,嫁给王家五公子的,当然是王夫人啦。
    王元璋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每日除了在书院读书,就是跟一帮小伙伴玩耍,哪里顾得上她这个赛老母的正牌夫人。
    宁槿在王家无所事事,便出来走动解闷,来的第一站当然是自家姐妹的家。却没想到遇到李默也在,当即便寒下脸来,一脸的嫌弃。
    宁樱知道她跟李默不对付,便想支开李默,李默笑道:“你们聊,我还有事。”
    李默出门的时候,碧玉堵着门不让,李默咳嗽了一声,这女子鼻孔朝天更得意了,李默就伸手在她鼓鼓的胸乳上点了一指,碧玉恰似触了电,整个人都酥了。
    李默扬长而去,在外院却遇到了吴大用的妻子薛三娘。
    吴大用是宁德胜家的家奴,早年贫窘,取了一个车夫的女儿为妻,张氏为他养育了三男两女,后来逐渐富贵,便嫌弃起糟糠妻,不久糟糠妻暴病而亡,娶了一个商人的女儿,便是这个薛三娘。薛三娘青春年少,肤白貌美,水汪汪的一双桃花眼,眉梢一颗风流痣。
    她有些畏惧李默,猝然相遇,急忙闪避在路边。
    李默冲她点头致意,便走了过去。
    薛三娘待李默走后方才敢直起腰,望了他的背影,舔了舔嘴唇,哼了一声。
    因为是常来常往的熟客,又是薛燕的干姐姐的,所以一路无人拦阻,也没人给她通报,到了内宅门前,薛三娘整了整衣衫,亮着嗓子喊了声:“夫人,我来给您请安了。”
    宁樱斜靠在卧榻上正跟宁槿说悄悄话,听闻这话便应了声:“你来了,进来吧。”
    薛三娘笑盈盈的走进来,抬头一眼瞅见宁槿,不觉面色尴尬起来。
    吴大用当年在宁槿手下做事,他的亡妻还是宁槿的乳母,关系一直很好,宁槿对吴大用抛弃糟糠之妻是很不满的,正因为这个缘故,直到张氏病逝,吴大用都不敢接薛三娘回家,故而薛三娘对宁槿一直又恨又怕。
    猝然遭遇,一脸的媚笑都僵在了脸上,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宁樱知道她们的关系,为人又宽宏大度,没有为难她,招呼她坐。
    薛三娘陪着笑脸侧身坐下,却是如坐针毡,满脸尽是尴尬。
    她想走,但又不能,她此来是要求宁樱一件要紧的事,可不敢耽搁了。
    墨迹了半天,薛三娘只好硬着头皮道出这次来的目的,她想问宁樱讨一支令签,送一批没钤印的边奴出城去。
    宁州地方贩卖边奴之风很浓,不仅专业的人牙子参与,大户人家也参与。官府对此并不禁止,只是课以重税,为了防止有人逃税,官府就在交易的边奴身上打上标记,谓之“钤印”,身上有钤印的边奴便是合法的,允许公开交易,否则就是非法,一旦被查获,轻者没收、罚款,重则还要吃官司。
    薛三娘的弟弟前些日子从一个人牙子手里接手了三十个没有钤印的贵霜奴,本想转手赚一笔,没想到买主反悔,砸在了手里,如今滞留在宁州城里出不去。急的没法想,只好求助在吴大用的门下。吴大用跟李默久了,知道他不会反对边奴贸易,但绝对不允许逃税的事,所以知道事情不大好办,就一直拖着。
    他能拖,薛三娘不能拖,眼见娘家弟弟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一狠心就亲自出马了。
    结结巴巴把自己的事情说完,薛三娘双手抓着裙裤,紧张的不敢抬头。
    宁樱只是淡淡地唤了声薛燕,她没觉得这是什么事,李默现在是卫府的当家,各地的治安机构都归他管,哪个敢不给他面子,只要拿府里的一件信物,谁敢查?
    宁槿咳嗽了一声,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宁樱会意,暂时也没说什么。
    薛三娘紧张起来,宁樱虽然聪明却为人宽厚,宁槿就不同了,这个人非但精明干练,还十分强势,好揽事,好管事,爱管闲事,这件事若是有她插手,那就不好办了。
    “据我所知,白祸平息之后,卫府已经开始着手清理境内的黑祸,这个节骨眼上你搞这一出,给谁难看呢。”
    “我,不,二小姐,求求您,亲不亲一家人呢。”薛三娘一紧张就站了起来,陪着笑脸,就差给宁槿跪下了。
    “管谁叫二小姐呢?谁跟你是一家人。”
    薛三娘顿时愕然,她想起来了,宁槿如今已经出嫁,成了王家人,的确不同从前了。一时心里又恨:你一个外人,管的也太宽了吧。
    “你嫌我管的宽了?我没管别人家的事,只是替自家姐姐姐夫着想,这也有错。”
    薛三娘大吃了一惊,忙给宁槿跪下了:“二小姐,我错了,我混蛋,混蛋。”
    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后,又叩头:“但请看在大用的份上,您大发慈悲,我薛家老小都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宁樱看不下去了,赶紧叫薛燕把人扶起来,又道:
    “燕儿,你给姐姐拿一副灯笼,天黑,照着点儿。”
    薛燕脆生生地应了声,向她的干姐姐使了个眼色。薛三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薛燕就瞪了她一眼,说了声:“还不谢恩。”
    薛三娘忙向宁樱磕了个头,这才心事重重地退了出来。
    薛燕见她那副脓包像,便冷笑道:“糊涂蛋,拿好你的灯笼,我看谁敢挡你的路。”
    说着将一盏印着李府字号的灯笼塞在她的手里,薛三娘瞬间明白过来,以手加额,笑道:“瞧我,都被吓糊涂了,多谢,多谢。”
    薛燕道:“谢我作甚,要谢回头谢夫人去。”
    薛三娘朝里面瞅了眼说:“都是宁家女儿,这差别可真是大呀。”
    薛燕道:“赶紧走吧,休要被她出来撞见。”
    薛三娘喜滋滋的拿着灯笼走了,黄昏时分让她弟弟拿着灯笼带着三十个贵霜奴平平安安地出了宁州城,果然没有一个人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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