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完事了!”魏景兆直到此刻,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他离开高楼时,刚从里坊出来,便见一辆马车缓缓行来,魏景兆认识这辆马车的主人,当即便笑道:“恭喜百里阁主大仇得报啊。”
    “恭喜?”马车停下,车帘掀起。百里霜冷冰冰的看着魏景兆,面无表情道:“社尊莫不是在开玩笑?”
    “呵呵,本尊自然是开玩笑,不过,卞家一灭,大快人心,说实话,本尊也早有屠他之心,奈何,咳……局势不容人啊!”魏景兆说话时,脸上一点尴尬之色都没有。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霜儿理解社尊的苦衷,这里是五斤百草香,社尊收下吧。”百里霜说话间,紫月已经将一个大袋子交给魏景兆身边随从。
    魏景兆看到这一袋后,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迫不得已啊!
    就为了这东西,山河社要被迫离开武昌府。
    不过,山河社有了此物后,同等与源源不断的财路,暂时的放弃,隐藏,既而厚积薄发!
    魏景兆很清楚,五火堂是不会善罢甘休,等他们杀回来时,自己未必就没有机会,化被动为主动,割据一方,称雄称霸!
    山河社此番攻打卞家所得不可谓不丰富,光是金银玉器就不下四十万贯,不得不说是一场大丰收,不过山河社高层很聪明,没有索要多少,而是把大半交出来赏赐弟子,连着卞家女眷丫鬟统统犒赏下去,把全教弟子喜得已经找不到北了。
    至于地契房产,虽然更值钱,可这些山河社不打算碰,而是给其他士族瓜分,如此,也等于让这些士族帮他们扫清卞家,平息公愤。
    明月高悬,夜如银辉。
    “哦!山河社还是这般愚蠢。”
    “愚蠢?”
    一艘停靠在码头的楼船之上,赵寒广看着董策的背影,有些不解道:“山河社此举可涨教中弟子士气,他日这些人上阵之时,必然更加勇猛啊,况且,把地契房产送与士族不仅能平息对方不满,他日或许还能联手啊。”
    董策望向远方下游的星星点点,知道是帆船大队随着东风逆水行来,他笑了笑,转身看向赵寒广道:“对,但也正因如此才愚蠢,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
    “核心竞争力?”赵寒广明显就听不懂。
    董策是一边走,一边道:“犒赏弟子,安抚士族这些固然重要,但却是其次,但他们却把这些当首要,而把真正的核心抛之脑后,与之白莲教相比,远远不如。”
    “白莲教?”赵寒广愣了愣,琢磨片刻后突然明悟,几步追上董策道:“黜陟使的意思,可是他们没有给武昌府的百姓丁点好处!”
    “你都明白了,他们却蒙在鼓里,弟子得了钱,得了女人,真的会誓死效忠吗?而不是想着春种秋收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再说士族,虽是昔日盟友,却也是劲敌,被瓜分固然好,但一家被刮,多家警惕,很快就会拧成一股绳,未来应付起来将更为麻烦,既如此,为何不用这些金银换取名声?而做这无用之功。”董策笑着说着,不觉间已走下了楼船。
    跟在后面的赵寒广心思电转,对董策这番话,他真是受益匪浅,也明白山河社错在哪了!
    连唯一的总舵都失去了,他山河社如今可以说什么都还没有!
    但他们却开始考虑给弟子富贵的生活了。
    如果换做别人,或许会羡慕山河社弟子,但赵寒广却没有羡慕,反而如董策一般,暗笑他们愚蠢!
    因为赵寒广跟随王恭之多年,亲眼见证老爷一个外地人是如何制霸郢州的!
    王恭之是从京城王家走出来的人,初到此地,也是只能被压着,气都不敢喘,十年后,当地士族无人敢不正视他,因为他得了民心!
    他一站出来,整个武昌府乃至全郢州数十万上百万的百姓都将成为他的靠山,成为他的肉盾,你士族再厉害,私兵再多,敢与全州百姓抗衡吗?
    王恭之没有多少钱,也从未向京城王家伸手,可就是他这样的穷官,为何自己要誓死效忠?
    这一刻赵寒广终于清楚了,那是老爷能与他们共患难!而非共富贵,因为人一旦富贵,便会享乐,而人一旦过上紫醉金迷的日子,必忘初心!
    可见,山河社此举真是愚蠢,他们所得的确切数目有多少赵寒广不清楚,但卞家在郢州经营了上百年,已为最大士族之一,其家业岂会小了?如果把所得金银玉器,房契地产分给穷人呢?
    “怕是他们都不用撤走,自有百姓给他们出头吧!”赵寒广真是想想便感到毛骨悚然。
    在赵寒广胡思乱想间,董策已经来到甲板前,俯视码头上一众人朗声道:“鱼已入套,是时候收网了,可别给我整漏了。”
    “黜陟使大人放心吧,这网,绝对不会漏!”尉于德兴奋一笑,转身招呼后方两百兄弟道:“刚才谁吹水性好的,都站出来,事先说好,谁若敢拖了老子后退,坏了大事,老子便要让你喂王八。”
    “这都什么话啊。”董策对尉于德的激将法是嗤之以鼻,但他也懒得纠正了,毕竟他的事情可多着呢。
    “黜陟使,他们真会停下?”赵寒广看着下游越来越近的船队,有些担忧道。
    董策笑道:“山河社出行匆忙,补给必然不足,这条流域前后百里只有这一处码头,他们必会安排人下船入镇采购。”
    “原来如此。”赵寒广点点头后,又有些奇怪的问道:“那为何黜陟使能料定他们走上游,而非下游?”
    “你倒是肯学啊。”董策笑笑,赵寒广立即脸红道:“让黜陟使见笑了!”
    “不不,肯学才好,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五火堂在下游。”董策会耐心教导赵寒广,可不是闲着蛋疼,而是为以后衍教入驻郢州。
    当然,这也是因为赵寒广认为聪明,一点即通,否则光是这句话,换做尉于德来想,不,他根本不会想,而是下意识问一句:“这与五火堂在下游有什么关系?”
    入秋后的夜风将白日积蓄的热气慢慢吹散,大江河岸水波哗哗,阵阵涟漪拍在人体上异常舒适。
    尉于德从水中露出脑袋,伸手抹了一把脸,既而扫了一眼大江中的帆船队,待发现船帆果然降下,并且隐约可见甲板上有人合力将铁锚抛下船后,终于露出一丝冷笑,扭头对着后方上百个浮在水面上的脑袋,用力一甩,既而算先潜入水中,飞快的顺水而下漂向大江中的船队。
    船队是六艘中型帆船组成的,这种船,对于生长在大江流域的人来说一点不陌生,能承载多少他们也都清楚。
    “以我观之,每船最多三百人,其中至少安排百人划桨,能有战力的六艘也不下千了,不过这山河社也好大胆啊,区区千人就敢携重金,会不会有错?”赵寒广站在岸边观望道。
    董策躺在草堆上,打了个哈欠道:“有可能,但是与不是,一打便知。”
    董策是明显的宁可杀错也不肯放过了,对此赵寒广没觉得有不妥,如果不是,撤退即可,但若是,岂能让他们溜了!
    六艘帆船停下后,领头船上立即放下小船往码头划来。
    董策一挥手,赵寒广立即点头退下,带着几个人悄悄跟随山河社弟子往镇里走去。
    便在远离了码头,即将到镇外时,赵寒广突然出手了!
    上镇采购的山河社弟子只有两人而已,而且武艺平平,片刻间便被赵寒广几人制服。
    “好汉饶命!”其中一人惊恐万分道。
    “你们什么人?深夜来此有何图谋?”赵寒广冷声道。
    “我们只是普通商人啊,来此也只是为了购买些食物,并非什么贼子啊!”
    “哦!是吗?”赵寒广冷笑一声,直接把刀架在那名弟子肩膀在,冷冷道:“这一路大码头你们不去,偏来我们这小码头,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好汉听我解释……”见到刀子,这人果然慌了,果然仍旧没有敢说自己是山河社的人,越是如此,赵寒广却是确信,因为郢州附近的绿林谁敢不给山河社几分薄面?
    遇到这样的事,别说山河社弟子,就算真是普通商人,开口便是我与山河社那位那位相熟,还请好汉网开一面,既而送上薄利便完事了。
    可此人,死活不敢说自己是道上的,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确定之后,赵寒广不再客气,直接一刀结果了此人,吓得另一人浑身颤栗,尿如山洪。
    “好汉饶命啊!不知好汉是哪个山头,哪条江流的英雄啊?我乃山河社弟子,或许我家武头……”
    “果真是山河社!”赵寒广目光一愣,直视此人道:“山河社,你说我就信了?”
    “千真万确啊!不行,好汉可随我上船,我们武风殿的厉武头便在船上,不知好汉可认得?”
    “哦,原来是厉近山,好说,正好我也有事找他,你现在带我去见他,如果是假,后果你应该明白!”
    “明白明白!”山河社弟子是连连点头,不敢再废话,带着赵寒广等人直接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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