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茴还枕在姥姥的腿上。横着的视线里,怔怔望着裴徊光,竟是稀奇地从此时的他身上感受到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如沐春风。
    老太太沉着脸不准裴徊光乱喊,可是这声“姥姥”,倒是真好听。
    老太太目光凝在裴徊光身上,有点不舍得离开了。多俊的一个小郎君呀,配她的蔻蔻刚刚好!她在沈茴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给沈茴物色好夫君,可是看来看去,谁也没看上,见了哪个都觉得不是有这个缺点,就是有那个麻烦,谁也配不上她的蔻蔻!
    ……眼前这郎君,倒是真不错。
    模样是真俊啊,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人似的。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这辈子什么好看的人没见过?以前觉得看上去俊俏的公子哥儿们,倒是都不如眼前这小郎君的一分半点。
    声音也好听。这嗓子对她的蔻蔻说情话,那得多动听啊!
    也难怪她乖乖的小心肝竟然胆子这么大哩,皇帝还活着,就开始养面首了!
    “唉!”老太太忽然叹了口气。
    都怪那天杀的狗皇帝,将她的小心肝抢进宫里去!她的蔻蔻找了这么个可心的俊俏郎君,竟然只能偷偷摸摸的。
    这小郎君长得这样俊俏,若是挽着胳膊拉出去溜溜多长脸啊?偏偏天杀的狗皇帝活着,就只能偷偷摸摸的养着!
    “唉!”老太太又叹了口气。
    沈茴赶忙坐直身子,拉着姥姥的手摇了摇,软软的声音拖长了腔调继续撒娇:“姥姥……”
    她知道姥姥最受不了她撒娇的。
    老太太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外孙女养的面首有点不合适,她收回视线,望向沈茴,教训:“年纪小小,胆子倒是不小!”
    “是是是,姥姥说的是……哼哼呜呜……”
    老太太瞧着沈茴这个委屈吧啦的样子,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她用手指头戳了戳沈茴的脑门,最后沉声教训:“注意着点!要是被发现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沈茴忙不迭地点头,紧接着一怔。咦?这事儿算这么过去了?
    “不仅是你的脑袋,还有他的脑袋“!”老太太又指了指裴徊光。
    裴徊光有些意外地瞥了老太太一眼。
    “看什么看!”老太太又隔空戳裴徊光脑门,“要是惹我蔻蔻生气,看我拿着拐杖敲碎你脑壳!”
    沈茴吓了一跳,赶忙拉住姥姥指着裴徊光的手,努力不动声色地将姥姥的手抱在怀里。
    裴徊光却只是温和地微笑着,说:“姥姥放心,我不会惹蔻蔻生气的。”
    沈茴如坐针毡。她遥遥望着裴徊光,总觉得他不太正常,好像被旁人俯身了。
    老太太狐疑地瞥了沈茴一眼。她惊讶于裴徊光对宝贝外孙女的称呼,居然不是毕恭毕敬地称呼“娘娘”,而是直呼小名?
    这俊俏的小郎君莫非不是她的小乖乖养的面首,而是两个人两情相悦?
    嗯,挺般配的。
    老太太点点头。
    她脸上刚带着点笑,又忽然皱了眉,抱怨一句:“天杀的狗皇帝怎么还不病死!”
    沈茴瞧着姥姥的神色,稍微松了口气。她紧接着又软软地凑过去,把姥姥的胳膊抱在怀里,继续用娇娇的调子撒娇:“姥姥,本来蔻蔻没想瞒着姥姥这件事的。这回将他带来,就是想主动告诉姥姥!”
    “这还差不多。”老太太心里最后一口气闷也消了。
    ——她的小心肝,就应当什么都不瞒着她才对!
    “可是……”沈茴拧着眉,面露难色,“哼哼,父亲和母亲知道了一定要训我。训我不要紧,可是他们会担心的。呜呜,蔻蔻不想他们为我担心。姥姥帮我瞒着好不好呀?求求姥姥啦。姥姥最疼蔻蔻了!蔻蔻亲亲姥姥,姥姥最好了!”
    沈茴凑过去,在姥姥的脸上吧唧吧唧地用力亲了两口。
    裴徊光看着沈茴向她姥姥撒娇的样子。
    啧,原来她以前向他撒娇不过才一层功力。她真正撒娇,是这个样子啊。
    啧,虽不是向他撒娇。可是他看着沈茴这个样子,听着她软着嗓子的糯音,他脊背上传来丝丝缕缕的酥麻快感,这种快感无孔不入,很快传遍了他全身。
    裴徊光慢悠悠地抬手,用拇指指腹压了压自己的唇角。他凝望着沈茴的漆眸里渐次传上一抹旖色。
    “好了,好了。帮你瞒着就是了!”老太太终于彻底露了笑脸,“不过你自己也要当心。别大大咧咧地将人带回来,自己不注意。下回再被别人撞见了!”
    “嗯嗯!”沈茴忙不迭点头。
    她心里当然明白呀。她说的不是真话,她所担心的是姥姥知道裴徊光的身份。姥姥从江南过来,整个沈家,也只有姥姥一人认不出裴徊光。
    若姥姥知道她指着的人正是她以前骂了多少次的奸宦裴徊光,那……
    沈茴简直不敢想。
    “好了。不与你说了。这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的。快去梳洗换衣,一会儿要用晚膳了。”
    “我送姥姥。”
    “嗯。”老太太拖长了音。
    她回头望向裴徊光,裴徊光站起来颔首温声:“申光就不送姥姥了。”
    老太太板着脸拽沈茴往外走。将要到门口,老太太压低声音:“你只养了这一个面首?”
    “当然就一个!”沈茴赶忙说。
    老太太又问:“所以上次你回来,躲在你床上的那个人也是他?”
    沈茴呆住了。
    “欺负姥姥老眼昏花?记住了!下次藏人的时候把鞋也藏起来!”
    “是……”沈茴耷拉着双肩,脸上有点泛红。
    “不用送了。”老太太放开她的手,推门往外走。
    沈茴在门口杵了许久,才转身回去。她走到裴徊光面前,膝盖抵在床上,慢吞吞地扑进他怀里,将下巴搭在他肩上,嗡声抱怨:“吓死我了……”
    “啧。”裴徊光一边伸手解沈茴的腰带,一边慢悠悠地问:“咱家演得好吗?”
    好半晌,沈茴长裙落地时,她才低落开口。
    “也许,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卫珖。”
    第125章
    这是沈茴第二次唤他的真名。
    裴徊光恍惚了一下。
    这个名字,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别人喊过,慢慢堆积出陌生感。仿佛自己和这个名字早已割断,没有什么关系了。
    也许, 卫珖根本不应该活下来。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噩梦里,这个名字应当和其他卫氏人一起消失。
    何苦于, 做这世间唯一一个卫氏人。
    裴徊光将手搭在沈茴的腰窝上, 长指逐渐下移, 品琢般细细抚弄着。掌心所触不仅细腻, 还有蜜香般的柔软温度。
    他一边抚弄,一边缓声道:“娘娘与其想这些不切实际的假象,不若想一想咱家今日如此屈尊配合, 娘娘打算怎么报答咱家?”
    说着,他另一只手将沈茴后腰上的系带扯开, 将她紧箍在身上的心衣扯得松松垮垮, 却并不解开她心衣外面那层薄薄的春日外衫,隔着春衫, 将脸埋在她锁骨下, 用力嗅了嗅。
    他的鼻梁硌得沈茴胸口有点疼。她身子向后仰了仰, 又朝一侧软软栽歪过去,从裴徊光的腿上,坐到床榻上。她趁着裴徊光松开的时候,快速地屈膝往床榻里侧爬进去, 一直爬到床榻的最里侧。
    裴徊光拉住她的脚腕,将她的一只小脚放在掌中细细把玩。沈茴拽了拽,没能成功挣脱。
    拾星在外面叩门,禀话:“娘娘,府里送浴水的人过来了。”
    “让他们进来。”沈茴一边说着, 一边又挣了挣。裴徊光这才将她的脚松开。沈茴跪起身快速挪到床边,将床幔放下来。在床幔落下的前一刻,她匆匆趴在床上,伸手去够落地的裙子,将裙子收进了床幔里。
    桃花屏外传来下人进屋的脚步声。
    下人进来送水,有桃花屏遮挡视线,并不会看见桃花屏后面的床榻,直接送进了小盥室。可沈茴还是心虚地将床幔放下了。
    她侧着耳,听下人的脚步声。
    身子一重,却是被裴徊光压在了柔软的床褥上。
    隔着一道桃花屏,往小盥室里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好似响在耳边似的。沈茴下意识地侧过脸,望向门外的方向,分明绣着大片白色山茶的水蓝色床幔隔断视线,她什么也看不见。感受到裴徊光慢条斯理在她身上作恶的手掌,沈茴含着嗔意地瞪了他一眼。然而裴徊光并没有看见她带着警告的小表情。他正一边回忆着她撒娇的样子,一边溺在她的柔软旖香中。
    沈茴心口怦怦跳着。
    虽然她心里明白,府里的下人将几桶热水提进小盥室,就会规矩地退下去。别说掀开这层床幔,他们就连那扇桃花屏都不会跨过半步。可沈茴心里还是惶惶的,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最大的意外莫过于压在她身上的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忽然用力将她弄疼了?沈茴正这样想着,没觉得疼,反倒是耳边一软,绒羽扫过般地痒。沈茴迅速抿着唇,就怕自己的嘴里一不小心发出什么响动来。
    情急之下,她推着裴徊光的肩,将他从身上用力推下去,然后一转身,压在他身上。
    裴徊光瞥着她。或者说,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她红着脸紧张兮兮的小模样。
    下一刻,沈茴探手到自己身后,将裴徊光作恶的手掌巴拉下来,她又摸索到裴徊光的另一只手,将他的两只手手腕交叠在一起,压在他头顶,然后俯下身用香吻将他可能出声的嘴也给堵了。
    府里的下人将几桶水都送进了小盥室,低着头往外走。尚未走到门口,忽听到桃花屏里面床榻上传来细微的晃动声响。
    打头那个下人好奇地朝桃花屏方向望了一眼。
    拾星咳嗽了一声,那个人立刻低下头,又是一副乖顺恭敬的样子,再不敢乱看。
    “都下去吧。”拾星目送这些送水的人离开。她自己也跟着这几个人往外走。迈过门槛,她望了一眼被桃花屏遮住的床榻方向,将房门轻轻关上。
    房门关合,最后一缕风溜进屋内,轻巧地飘过桃花屏,温柔扶过水蓝色上的床幔,其上惟妙惟肖的白色山茶像是活了一般,在微风中轻盈绽舞。
    美妙的静谧猛地被打破。
    ——只因床榻里的沈茴忽然拉开了床幔。
    被扯开的水蓝色床幔下,露出衣衫不整的美人。沈茴双颊绯红,怒放般娇艳欲滴。身上的衣衫早已落得七七八八。心衣不见了踪影,外面薄薄的浅红春衫倒是挂在身上,却也只套了一条胳膊,薄衫向后坠着,只一侧衣角搭在了左胸前。随着她扯开了床幔,将手放下来之后,那唯一套在胳膊上的袖子也跟着一并软软滑在腕上。
    沈茴将搭在腰上的被子一角扯开,急忙起身下来床。站起身时,她才注意到挂在腕上的薄薄春衫。
    春衫坠落,从床边慢慢朝地面滑落。沈茴将仍旧套在腕上的春衫褪下来,又弯腰将曳地的部分拽起来。她将薄薄的春衫团了团,转身朝裴徊光的脸上扔了过去。将他那张含笑的脸,彻底盖上。
    裴徊光笑笑,将落在脸上的春衫扯了下来。
    沈茴却已经不再看他,脚步匆匆往小盥室去了。距离用晚膳也没多久了,她要快些梳洗,然后往前面去,总不能让家里人等着她。
    不多时,小盥室里传开了水声。
    裴徊光静躺在沈茴的床上,手里摆弄着她离开前扔过来的春衫,兴趣盎然地听着从小盥室里传来的水声,在脑海中想象着沈茴这个时候在做什么。纤柔的小手捂着自己发烫的脸蛋?还是捧起热水,往自己身上洒?又或者,和他一样合起了眼睛?
    裴徊光没有再摆弄沈茴的春衫了。他将她的春衫展开,轻轻搭在自己的身上。
    小盥室里,沈茴双肘压在浴桶的边缘,望着对面铜镜中的自己,有些走神。小盥室里水汽氤氲,铜镜上覆了一层水珠儿,什么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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