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带了几个人手过来,点头哈腰陪笑着解释,回头吩咐身后人去拿钥匙开门。
    玻璃门被猛然推开,赵萌萌吓了一跳,看贺胜然从女厕所里出来脸色不大好看,但也没说什么。
    陈茜在包厢里等的快要发霉,出去找人时才发现姓贺的今天结婚,选的也是这家酒店,她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点儿背到家了。
    看蒋珂坐过来若无其事吃菜,陈茜啥心思都没了,喊来服务员本是要结帐走人,却被塞了两瓶喜酒。
    “贺先生今天办喜事,送的。”
    “送他娘的送!滚犊子!”陈茜连酒带人扔了出去,嘭得一身关上包厢门,气势汹汹。
    男友见状过来哄人,也被陈茜一把推坐在凳子上,起身倒了两杯剑南春:“包不错,回家我就挂起来,供着。”
    蒋珂接过呡了一口:“喜欢就行。”
    “你还是没变蒋珂,烫熟的鸭子,嘴硬得很。”陈茜跟蒋珂碰了一杯,“知道上学时我为啥讨厌你吗?”
    “应该是我讨厌你。”蒋珂扭头笑了一声。
    “对,就是你这种谁都瞧不上的眼神,让我特讨厌,特烦,连那姓宋的糟老头子都向着你,回回让你坐第一排中间。”陈茜开始上头了。
    “这就是你给人家水杯里洒粉笔沫的理由?”
    “那是因为她骂我没人教,他也就偏向你,因为你学习好,长得好,家庭好,样样都是翘首,喜欢你的男生都排到小卖部去了,嫉妒你的女生也不少,能排到校门外吧。”陈茜推了蒋珂一把,“当时你踹我那一脚我到现在都还记着,要不是那一脚,我还上不了警校。”
    蒋珂仰头,干完杯里的剑南春:“现在是想报仇雪恨,一雪前耻?”
    上学时,陈茜和蒋珂就是两个极端的人物。
    陈茜学习差,家境也不富裕,跟着老人长大的孩子性子也野得很;蒋珂就不同了,学习优异、家境阔绰,陈茜常说蒋珂是上过天的癞蛤蟆,总有一天会和她一样生活在泥沼里,她也预言对了。
    除了学习,陈茜什么都干,上树偷桃,下河摸鳖,玩得不亦乐乎,她也见过蒋珂上过树,给人摘风筝,但那都是后来的事。
    她想整那姓宋的老糙鼻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在陈茜看来,那王八羔子就是有意针对她,嘴还损臭损臭,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她有人生没人养。
    她给那老糙鼻子的水杯里加佐料时正好被蒋珂撞见,但她是万万没想到她会打不过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娇娇女。
    就一脚,把她连人带粉笔沫踹到了讲台下面去,还滚了两圈,摔了个屁股墩儿,蒋珂也没告诉过别人,她小时候在武术学校练过散打。
    两人梁子算是结了好多年,到该上大学时,两人才因为一把雨伞握手言和,然后一发不可收拾,越走越近,成了钢铁好基友。
    “出去比划比划?”陈茜仰头指了指门外,“这次我要还干不过你蒋珂,以后我以你马首是瞻,给你鞍前马后。”
    “我输了,打不过。”
    这是蒋珂有史以来认怂最快的一次,陈茜不干了,擒着蒋珂脖子急红了眼:“打我一次还不给我机会还手,无赖啊你。”
    蒋珂轻而易举推开她:“给你机会,舍得吗你?”
    “舍不舍得?姓蒋的,看我捶不捶你就完事了。”
    两人吃到很晚才各自回家,陈茜的男朋友脾气好的没话说,两人吐了一车,都是人跑前跑后给收拾的干干净净,蒋珂过意不去,请了两口子下了趟馆子,结果吃闹肚子又吐了人家一车。
    蒋珂审完稿件给孙易回消息,这人给她一连发了好几张小小易觉醒的照片,完了还来了段抚摸17cm的视频,说想蒋珂的身子了。
    蒋珂也不是柳下惠在世,多少有些坐不住,回消息空档接了通电话,平常她看到陌生来电都选择性挂断,但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接通了。
    是派出所打来的,问她认不认识蒋振华,让她立马去局里一趟,她说这号码怎么这么眼熟。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了,去年年底时才回的家,蒋珂都已快要认不出他来,头发花白,腿也跛了,不似个人样,蒋珂努力回忆了很久,再也想不出儿时骑在他肩头的模样来。
    知道他回来后,蒋珂就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小平楼,母亲可以原谅他,但蒋珂做不到,她无法原谅这个抛下她们不问不顾的男人。
    他就在身后,不远不近跟着蒋珂。太阳有些毒,蒋珂口干舌燥,身上的钱都用来赎人了。
    公司楼下的面馆老板认识蒋珂,赊了两碗担担面给他们,蒋珂又要了瓶水,只赊了一瓶,递给对面男人。
    他也是曾经体面一时的男人,风度凌然,如今却落魄到这般地步。
    两人没有说一句话,那瓶矿泉水横在两人之间,谁都没有动。
    临走时,男人望了蒋珂好一阵,声音沙哑说了句“照顾好自己”,转身一瘸一拐埋没在川流不息人群中。
    蒋珂顿了顿,不紧不慢追了上去,她看到他裤腿露出来的脚脖子残缺了大半,黑褐色伤疤很是骇人,蒋珂从没问过他是如何受的伤。
    她不问,他不解释,望不到边际的鸿沟横在两人之间,永远跨不过去。
    “你砸了贺胜然的车,解气吗?”蒋珂在草坪上坐下,问身后男人。
    她追到马路对面时看到他脱了脚上磨破了边的老北京布鞋,打算在路沿上休息一会儿,看样子是走了很久的路来的,脚底磨了好几个水泡,摸了摸,疼得直咧嘴,又不敢挑破。看到蒋珂时,惊了好大一会儿才局促站起来,起身时还腿脚不稳趔趄了一下,又被蒋珂扶住,他还不让蒋珂帮衬,手脚麻利穿好鞋子,拍了拍风尘仆仆裤腿。
    “别告诉你妈。”
    蒋珂嗤笑了一声:“你还有什么事能伤得到她。”
    她的这分刺,来自身后男人,如果可以,谁都想做一个温柔可心的女人。
    “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才把你赎出来吗,你砸的是贺胜然最贵的车,保时捷。”
    蒋珂觉得她就是为给人还债而生的,身后的男人把最好的,和最坏的都给了她,一日天堂,半世地狱,让她觉得活着连呼吸都是艰难的。
    “欠你的,我都记着,十几年一刻都没敢忘。”他还有下半辈子,能还多少还多少,拼了命也好,都是他罪有应得。
    “你不欠我,你只欠了我妈的。”蒋珂回头看着他,冷然的双眸泛了水雾。
    她到今日都不敢去回忆那些讨债的人逼上门来的一刻,扯着她头发,要她偿命,让她和母亲去做妓做娼还债。
    法院的人上门封家时,她和母亲才知道出了事,下着雨她们就被赶了出来,睡过天桥洞,跪地讨过饭,辗转回到乡下,老宅子里连个堵得住的大门都没有。
    睡到半夜讨债的人冲到屋里,拖着蒋珂扔进雪地,脑袋被按在冰冷雪水里,要冻死她。
    他们说杀人偿命,蒋振华欠的蒋珂要来还,蒋母就是在那一刻疯的,举着墙角的斧头差点儿砍掉扯着蒋珂男人的脑袋。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进家里来讨债了,但她们的围墙被泼满了血水。
    直到出了学,蒋珂工作挣了钱才缓过日子,也带着母亲离开了老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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