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渊源与来人
    花园中,草木染上些许霜华的颜色,只有菊花正当开的最灿烂时节,各色的雏菊、万寿菊、安息菊等粉黄红白的连片,在满庭淡淡如药的芳香中,我也见到了这位哥舒家的大小姐。
    “谢过大人对我姐妹的援手之恩”
    她当头盈盈一拜。
    程十力带人找上门去的时候,那家人吓的鸡飞狗跳的不消说了,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去,就象台风刮过又被压路机碾过一样,留下被打翻踹倒一地呻吟的人,用拳打脚踢外加拷问手段一一问路后,很快就找到了被关押的姐妹,然后的事情就简单了。
    这位被救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在妹妹的搀扶下,跑来答谢了。
    我赶紧扶起来,她的手捏起来相当的舒服,只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冰冷和消瘦。
    虽然是第二次见面,但相对远远的惊艳,这种面对面的静立无语,她一身最常见的素裙纹裳,却有一番柔雅幽娴的风韵,肤赢若霜、柔嫩如玉,柳叶眉纤纹,眉眼秋水如泓,淡淡的表情流转起来,仿佛一朵静绽幽香的空谷孤兰,让人很有占有和私藏的冲动,但只有真正能够欣赏和爱护的人,才能得到它的芳华绽放。
    也许她就是后来杜甫脍炙人口的传世诗“空谷有佳人”的原型,如果不是遇到我,恐怕就如历史的轨迹一样为了姐妹的生计,老大无奈嫁个轻薄子,然后遇人不淑,幽居孤老,成为后人绝叹。
    我第一感觉,象我见过的小慕容一样,身段是这个时代女子中少有的高挑而跳脱,不愧是武将的血统,就是那种模特一样骨感的美,当然这在这个时代不是合格的审美标准,据说是因为已经绝食了好几天。
    因为这位哥舒小姐,软硬不吃的性子和相当的决绝态度,就算被抓回去,对方也不感用太过暴烈的手段,虽然一开始不怀好意,但是一个死人就没有多大价值了,因此打算用慢慢饿软无力,再炮制她的打算,所以还没有发生什么让人遗憾的事情。
    直到她轻轻的把手抽脱出去,我才回神过来。
    “恩恩。。。不要说什么恩不恩的。。。老帅的家人,我们没能照应到,已经是非常惭愧了,还让你们流落一方,吃了这么多苦,如果再有个什么好歹,企不是无脸面对了老帅的在天之灵,。。。所以实在不敢居什么功。。。”
    “贤姐妹虽身为女流,但也知道恩怨分明。。。虽然妾身只有微薄之力,大人有所用处,还是竭所能及以赴之。。。”
    不愧是将门之后,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子,还话中有话的。我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崔光远的建议,有些心痒痒的。那就以身相许好了,我不介意多收这么一个。
    遗憾的是,看她的表情,不象可以随便调笑的。
    “恩,那倒不需要了,我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权势有权势,。。。只是想给老帅尽点心意而已。。。。。”
    她嘴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一下冷场了。
    “今后还有什么打算么。。。”
    我再次开口。
    “奴打算回原籍。。。。”
    随后赶到的新任京兆尹王缙,不愧是个手腕高明的能吏,当场就断清了是非,一样样的据章引典,有理有节的让人不敢反驳,把事情处理的没有一点手尾。对方不但被重判了几个主事的人,还要以家族的名义,拿出一大笔的营养费、压惊费之类的精神补偿。所以这家姐妹,现在也算小有身家的。如果要在哪里安居下来,再加上以军队名义的关照,以后的生计并不是问题。
    “这怎么可以”
    我顿时叫了起来,看她有些诧异的味道,赶忙说。
    “此去安西何止千万里,不但行途遥远,还道路不靖。。。我虽然可以派人护送。。。。但,”
    “还有老左怎么办。。。”
    她家那个老奴左车被奄奄一息的抬回来,全身多处骨折,虽然经过救治,但毕竟年纪大了,恐怕也没多少日子了,她一贯视若父执的最后一个亲人,也希望照料完最后的日子,以这种状况,更不能在路途上颠簸了。
    她轻轻憋起了眉头,这是个见过太多事故的女子,知道没有平白无故的付出和给予,一心想远离是非。。。。可惜是非却会主动找你,身位哥舒后人的身份注定她不能甘于平凡的生活。
    “姐姐”
    这时候携儿,恰如其分的偷偷从背后摇了摇她的手,发出蚊子一样哀求的声音。我心中赞叹,好姑娘,没枉我用各种零食点心喂你喂的。
    这位哥舒大小姐,显然不是一个轻易受人恩惠的人,当初在羌村时就是这样。我也看的出,这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子,所以能带着两个还未成年的妹妹,在这艰难的世道,坚持到现在着实不容易,
    但是面对自己的妹妹,就没有办法将这种坚韧和冷静,继续维持和坚定下去了,幽禁她们姐妹的那户大族就是她的舅家,当初也是她主张去投奔的,所以她对自己的妹妹很有些亏欠和自咎的味道。
    看着妹妹期望的眼神,她的清冷的眸子,似乎变的温暖起来。
    “那。。。”
    她咬着嘴唇,低下头来,似乎用了很大的勇气,艰难的说出这一句话。
    “就。。暂借贵邸一隅,叨扰一时了”
    “好说。。。”
    我看着她聘聘而去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本不属于这个年纪少女的世事丑恶,她为了自己的妹妹,实在揭力操心的太多了,我看的出,她现在显然很疲惫,真的很疲惫。
    虽然没有我yy中什么大恩不言谢,干脆以身相许的花瓶情节,略微让人有些失望,但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同在一个屋檐下,总有一些发生故事的机会嘛。
    想了想我就回到前厅,岑参、杜佑、元结、常建等人早侯在那里,将今日发生的事务,按照各自负责的项目,轻重缓急汇报起来,今天就在家里办公了。
    公事说完,他们继续留下来,就说到与我个人和幕府有关的私事。
    这也是作为第二代的部下中一个奇特的现象,他们往往不但有朝廷的官身,以及在军队中的职务,同时还领有我幕府的多重身份。就从前人生奋斗的目标来说,在这个世道上也算是事业、功名皆有所成了,随便哪个回到乡里,地方官都要客气的上门拉交情,攀年谊。
    相比我部下和幕僚的官运亨通,我这几年的官品级别就一直卡在三品,这个对大多数官员来说关键的一步,究竟是被尊敬的称为xx相公,还是被客气的叫做xx大人,的坎上上不去,用某位至尊老爷子的话说,就是为后世子孙将来打算,而留有的余地。
    于是用数量来补偿质量之下,由我兼职和各种头衔的封赏加增,倒是不断增加,连追封都追加到子虚乌有的上三代,余荫承袭到根本不存在的孙子辈,以至于我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辞去一些根本和我专长八秆子打不到的挂职,然后推荐一个更合适的人来接替,事实上都在替某些人铺路了。
    当然了,还有一个版本的说法是,我自己本身的存在也是一个坎,用来限抑那些将帅因为战功辍升得过高过快的重要指标,因为有我和我率领北军做参照物,每当对外军论功行赏的时候,朝廷颁发出去的功爵名位,总能省下不少折扣来,因此无形中,我也不免被某些存在,恨的牙痒痒的。
    虽然这个说法一直没有得到确切证实,但光看那位历史上的大名鼎鼎的郭子仪郭元帅,到现在为止最高级别的头衔还只是个检校尚书右仆射,而李光弼被人尊称位李(御史)大夫,却是一个不挣的事实。
    “贺兰大使已经出发去西北”
    我恩的一声算是知道了。
    作为率先交出军队和实权,并且支持朝廷战后改制的河北地方势力表率,颜真卿不出意料的封清河公,加中书门下平章事,成为西北朝廷的第九位宰相,连带他一手提拔的另一位节镇大员——贺兰进明,辍升为太常卿,加工部尚书的头衔,连带的一堆族人荫加特进的指标,贺兰家族总算也如愿以偿的得到,重新回到了京师的机会。
    但这群人,对婚约的热情似乎丝毫不减,贺兰承德来长安找宅子的时候,还特意上门拜会旧事重提。
    “朝廷已经颁准修订《大乐志》。。”
    劫后余生的音乐大家董兰廷、张野狐、李龟年、李延年兄弟等人,重新相聚正在编一部囊括数十部乐数百色乐器的《大乐志》,这只是计划中长期和宏大的文化编修工程的一部分而已,这也是一项历史正名工程,自少让中国流传出去的文明成就,都有史据可考,也不至于后世某些领导人头脑一发热,老祖宗就变成别人的东西。
    反正老子现在有钱有人,养了一的帮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和文化精英,现在没战可以打了,与其老被人说养士图谋不轨,不如出钱赞助他们去做一些扬名立万功垂后世的事情,做这事情也不是一年数载的,甚至是好几代人的事情,这样也好让某些人彻底放心。
    “谴唐使所赠的倭珠和土产,已经作价出来了。。。。。首批拿了官府文凭的二十四名生员,已经出发往登州,估计三天后就可以登船去倭国。。。。”
    这年头正是倭人疯狂崇拜大唐一切的所谓中日友好的黄金时代,因此日本国土似乎是对唐人无条件敞开的,随便去一个唐人都有相当规格的专门接待,因此,甚至某些棒子的祖先也开始冒充唐人,以获得日本方面的便利。
    藤源清河回去两天后,也如约派下人头目佐伯送来新的礼物,足足装了好几十车,据说为了凑集足够丰富而详尽的种类,甚至搜齐了在京师附近能找到的倭人馆。。。。。只求能让我满意。
    也就是阿波绢、越前绵、常陆续、但马纸、淡路墨、播磨针、备中刀、武藏铠、能登釜、河内锅、备后铁、越后漆等日常货物,以及长门牛、陆奥驹、信浓犁、丹波栗、越后鲑、周防醋、山城茄子、飞弹饼、镇西米等土产……
    虽然从品质和数量上未必及的上中土的物产,但是由于岛国特殊的地理气候环境,出产的作物和产品,都有其相应的特色,再加上外藩文化的工艺特色,在中土也颇有市场,比如作为工艺品的日本刀,杜甫也写诗赞扬过的。
    还有就是一张相当粗糙的地理图志,虽然模糊的很,但用来对照后世的地图册还是勉强可以的。
    当然,作为这么爽快卖国的回礼,就是一些琉璃、饴糖、烧酒、罐头之类,世面常见又相对紧俏的剑南特色产品。
    “韦郎中那里已经确认,朝廷新近向剑南购置了三百辆,双马控加铁板的大板车,据说将由房相在九原编练战车军,另定制铁臂弓和梢枪头各三千件,还有马甲,轮刺等。。。。。,首付河源马一千匹,已发到了萧关。。。。”
    一听到这么消息我楞了,朝廷编练战车军我不希奇,要知道就算不用朝廷推介,郭子仪的朔方军和李光弼的河东军里都有类似的编制,连李嗣业新练的关内军架构里,也有了一个车营雏形。
    但是由房倌来负责就有点莫名其妙近乎儿戏了,房倌是什么人啊,纸上谈兵的赵括再世,我捏了捏额头,难道朝廷集体发生脑残,历史要重演了,
    “等等,有没有说,这只车军是如何编制。。。。”
    “据说是按照古法,一车备射、御、盾三士,掩七十五徒兵。。。。。”
    负责西北通信往来的钱起,开口解释道。
    现在韦应物在西北代理我这个,因为兼职太多变得有名无实的户部侍郎,负责驾部事务,同时也兼有相当于驻京办事处性质的行在奏进院,借助普及的多级快递网络,可以第一时间拿到最新的情形。
    “我靠,还真是古法,春秋战争晚期淘汰的战法。。。。”
    历史上这位文人清流出身的宰相,心高气盛自以为文武兼略不下郭李,被政治对头设套自请领军出战,据说连中军都是用一群文人来参谋军务,在长安附近拿这种自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一出来,就彻底进了历史垃圾堆的古式战车,排成一字长蛇阵去对阵崔佑乾的胡汉叛军。
    结果人家叛军根本不和你讲什么克己复礼的古法和堂堂正正之师,派胡骑两翼迂回一包抄,在上风大肆放火烧联营,十几万大军就顷刻崩溃了,朝廷重金打造数以千计的战车也变成了上好的燃料,这位宰相在第一时间就发挥出长跑运动员的潜力,身先士卒逃回后方,然后罗列了一对将士如何轻视统帅,如何不肯用命的理由,为自己脱罪。
    总算西北那位陛下还不算昏庸,直接把他被贬黜了以谢将士,而好不容易当上左拾遗,却缺少政治敏感性的杜甫,就是因为在着当口上联名上书求情,也一起被迁怒倒霉的。
    至于
    龙武军推行的战车战术,看起来类似古法,但其实内容大相径庭,龙武军配备可以按照需要拆装铁板的军用大车,从来不直接用于冲锋的,而是作为运输人员物资,以及移动车弩和石炮的载具,一匹马可以载一个人,但是两匹连起来拉一重车,就可以拉上6-10人(视展开或防护状态下)或者一个火的十天口粮,而且因为不要求冲锋的速度,平时大车对驼、驴、骡、牛等通用畜力也不挑剔。
    就算直接使用在推进的战斗中,也有枪盾弓多兵种保护,还有骑兵为侧应和前哨,却是进可攻退可守,行军的时候不但可以通过轮换来节约体力,还为士兵提供相当的防护,而架在车上的三联弩机、四联弩机以旋风炮等军械,也可以有效的压制来自侧翼的袭击,为士兵结阵防御争取时间,停下来的时候就是天然的联营防护工事。但就是对道路状况有一定的要求,比较实用于对平原的北方大地和相对平坦无际的塞外草原。
    河北战争中龙武军一直保持的相对优势,可并不是偶然的。
    但是房倌的战车军,三百辆车九百士加每车七十五徒步兵,就是二万四千五百多人了。足顶的上两个正编军的人员和装备,打战打的要拆东墙补西墙一向拮据的很,最近才有些宽余的西北朝廷,怎么就肯花这本钱去由他练着玩呢。
    我摇了摇头。
    不过,现在也没有多少敌人给他去糟蹋,既然朝廷肯买这个单,他爱怎么折腾就由他去把。可以预见西北朝廷如果指望用这只古典式军队做点什么,最后结果肯定会惨不忍睹的。
    “剑南来的起居舍人秦国浈,左谏议秦国模,昨天午后刚刚拜见太白先生。。。”
    最近常在李酒鬼身边行走的少年韦皋,开口道。
    “秦国浈、秦国模么”
    我听到这两个名字,不由嘴角露出一点笑,我显然小看了这位李大神的能量,回到长安的他就象一快超强的磁石一般,在短时间内就很快在居所附近聚集了大量的人气,许多人根本就是冲着他挂名在两学的客座教授名头,而纷纷要求加入京师大学堂的。
    据说现在每天来自个方面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当年的老友綦毋潜、储光善、薛据、孟云卿、崔颢等名士云集叙说旧谊,甚至远在河北的郭子仪,都特地派了唯一一个没出仕的小儿子郭瑷过来问候,听说是因为李酒鬼曾经对他有援手之恩。
    这个渊源一直可以朔到天宝年间,当年的郭子仪还是一个小小的边将,在哥舒翰身边将星云集的部下中,根本毫不出奇,却因为打了败战在京师以白身待罪,结果不知道怎么遇到了身为翰林第一学士的李酒鬼,当时正当最意气风发的李酒鬼很看好这位年轻的将领,特地破例直接走内宫路线在游宴上为他求情,是以恩准待罪立功,可以说才有了现在的功名和前程。
    因此按照军队的资历辈分,如果能够坐实哥舒元帅接班人这个身份,也意味着我可以与郭子仪一起平起平坐,平时不怎么鸟我的李光弼,也要低我一头叫前辈的。
    话说回来。
    秦国浈、秦国模兄弟是老皇帝天宝时期的旧臣,不过相比刚刚被处理掉的前宠臣张均、张自兄弟,并没有什么特别张扬和出彩的地方,但是他们祖上却大有来历,他们的曾曾祖父就是大唐凌烟阁头几号功臣之一,后世门神的原形,伟大的军事家政治家——秦琼秦叔宝同志,传到两兄弟这一代,算是自武周归政以后,硕果仅存的贞观勋臣之后,早年作为文学侍从之臣,也颇得老皇帝看重。
    和二张兄弟一样,这哥两也倒霉的被老皇帝丢在长安作了叛军俘虏,不过显然因为他们的级别不够高,没有得到叛军的重视被留在了长安,因此也逃过二张兄弟式的下场,尽管如此在长安光复后,他们还是不得不跑去投奔老皇帝,以躲避被仇家举告事敌,要知道除了祥理使外,察事厅的人也特别喜欢抓这样的人来拷问勒索,这已经成为许多旧臣,逃避西北行朝清算的一个惯例。
    现在他们也和天宝宫廷旧人的张果、叶法善等人一起,在老皇帝身边侍奉,虽然这两人的级别不高,但也算是那位太上老爷子的近臣。
    重要的是他们的来访,也隐隐代表了成都那位陛下的态度,李酒鬼在政治上的放逐,算是彻底结束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www.qidian.com</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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