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都知道,名为天圣教,其实被大家称为天魔教的教主原青崎,是个性格阴沉不定,一言不合就要你命,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这样一个大魔头为何能活到今日?不只是因为天圣教势力庞大,更多的是因为原青崎武功高强。
    前不久新的武林盟主刚选出来,那上一任武林盟主去哪儿了?
    自然是死了,脑袋还挂在天圣教门口的旗杆上呢,这位前任武林盟主初一上任,就叫嚣着要为武林铲除一害,他天赋极好,年不过30就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如今正值他巅峰时候,自然对自己信心满满。
    然后这位前任武林盟主,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浩浩荡荡的带着人去剿杀原青崎。
    结果显而易见。
    脑袋在旗杆上挂了好几天,柳曼嫌弃已经臭了的脑袋太吸引苍蝇,让人丢出去了。
    公认的魔道第一人,魔头原青崎,如今正手把手的教谢九爻练刀,每天展示不是什么高深的招式或者内力,而是陪着谢九爻,一刀一刀的挥。
    出刀,收刀,横砍,斜撩。
    都是最最基础不过的东西了,一大一小一人一把刀,大的大刀,小的也是特意锻造的,适合她身高的刀。
    姿势一样,动作一样,莫名的和谐。
    谢九爻的身体还是不太好,往往挥那么一会儿刀,额头上就会浮起一层细密的汗,一整天下来手心里全都是燎泡。
    原青崎心疼的哟,恨不得抱着他家小哑巴,跟她说:咱不练刀了,哪怕你手无缚鸡之力,那你也是我的徒弟,我原青崎的徒弟,需要亲自去杀人吗?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原青崎很清楚,他可以护她十年二十年,只要他在一天,小哑巴就能过天底下最最尊贵的日子。
    等他死了呢?
    活着的原青崎被人忌惮被人害怕,死了的原青崎什么都不是,就是地里的一抔黄土。
    说不定还会被人挖出来鞭尸呢。
    他现在教她的是刀,是杀人的本事,也是护着她不被人杀的本事。
    于是一向面无表情的教主大人,嘴上什么都不说,暗地里把天圣教这边的大夫全都揪了过来,让他们研制药膏。
    看着小哑巴手上那一个个血泡,他心里疼的慌,偏偏还不舍得让侍女给谢九爻挑破,就自己攥着她的小手,一个一个的扎破了,放出里面的脓血,然后抹上药膏。
    杀人枭首都不眨眼的教主大人,小心翼翼的捏着一根银针,谨慎的都翘起了兰花指,给小哑巴挑血泡。
    挑破一个长长的睫毛就要颤三颤,眼见着磨白了的皮底下都是鲜红的肉,是那么的扎眼。
    一群大夫瑟瑟发抖,生怕研制出来的药膏效果不好,让教主大人掐断脖子扔后山沟里去了。
    还好谢九爻不娇气,一手的血泡破了又起,握刀的时候生疼生疼,一样每天握着刀柄不停挥刀。
    教主大人还是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快要嘤嘤嘤了,血泡破了,露出鲜红的血肉,还被刀柄磨损,那得多疼啊……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年开始学武的时候,每日里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浑身是伤发热发的要死,第二天还是得颤抖着手握着兵刃去拼命。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皮肉,是没有伤口的。
    疼到麻木,疼到疼痛对他而言只不过提醒他他还活着。
    同他吃的苦比,谢九爻这个其实不算什么。
    教主大人不开心,他不开心的时候总是会有别人倒霉,上到天圣教高层,下到伺候的侍女,里到医者,外到整个江湖。
    然而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倒霉,因为教主大人不开心的时候,小哑巴就会用她伤痕累累的手,轻轻的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手心里已经磨出了茧子,显得略微有些粗糙,可是原青崎还是觉得这只小手好软,好脆弱,都不敢反手握回去。
    教主大人低下头,一脸冷漠,小哑巴抬着头,面无表情,那两张脸在这一刻竟有一些神似,不是长相,是更深刻的,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教主大人心里一瞬间变得愉悦起来,虽然他的愉悦,在表现出来的时候,不过是眉梢眼角的弧度,稍微柔和了那么一点点。
    然而这对于原青崎而言,就已经是很深刻、很深刻的愉悦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天底下许多许多的父母,会溺爱孩子,溺爱到了没有原则的地步。
    那一定是因为他们的孩子,就像他家的小哑巴一样可爱,不,大概只有小哑巴的一半吧,就已经是这天底下顶可爱顶可爱的孩子了。
    谢九爻歪着头,没有表情的小脸终于在日夜的将养下,稍微有了点肉,她也没什么表情,就歪了歪头,教主大人内心的话痨之魂已经开始沸腾了。
    我家的小哑巴怎么看都可爱的要命怎么办!
    她歪头了!歪头了!
    还眨眼了!眨眼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谢九爻伸出指尖,在他掌心里写到。
    掌心被指甲划得酥酥麻麻的,原青崎克制住握拳的冲动,勾了勾谢九爻细细的手指,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然后道:“大概是因为本座太无聊了。”
    他身边有很多很多人,崇拜他的,恐惧他的,厌恶他的。
    还有许多好像看起来很亲近的人,属下,弟子,左膀右臂。
    但他依旧是孤独的,直到上天把小哑巴送到了他的身边。
    这是一个跟他极为相似,又及其不同的小孩子,如他当年那样坚韧,顽强,挣扎求活。
    在所有人都看到原青崎身上的权利强大光芒的时候,他低下头看到了宛如一棵小草,在岩石的压迫下依旧拼了命扎根的谢九爻。
    就仿佛看到了自己。
    可是当年的原青崎没有这样的好命,遇到一个愿意对他好的人,或者愿意伸手把他从泥潭里拖出来的人,所以他会让谢九爻有。
    “没错,本座只是太无聊了而已。”原青崎恶狠狠的揉了一把谢九爻手感并不好的头发,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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