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了抬眼睛,开始诉说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你父亲陶森曾经是我读化工专业时的学长,后来他出国留学,不小心误入歧途。不可否认,他用一双粘着鲜血的手换得了家财万贯,可是在这日复一日残忍的黑暗中,他也被愧疚逐渐填满。”易衷说。
    “你的出生,更是让陶森有了放下屠刀,归于平静的念头。”
    “他最后决定反叛,便找了我帮忙。你父亲为我提供了很多reg的内部消息,现在的城市潜伏者联盟也基于此建立。只是当时警方围剿reg的力量还不集中,没能好好保护你的父亲。”易衷看着陶林,接着说道。
    她微转回头,长叹了一声:“我见证了他们的慷慨赴死,知道他们一颗灼灼燃烧的良心。虽然他们的心脏曾经被一时的贪念浸染上污点,但选择用生命弥补这个缺陷,重新面迎着阳光。”
    “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你加入潜伏者的原因。你其实是个胸怀正义的孩子。你身边的人抛头颅洒热血地将你送向光明,他们把最善良的一面都给了你。所以你生而勇敢,爱而无私。”
    陶林深吸了一口气,他先是低头沉思了一阵,最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易衷知道,陶林的情绪是缓解了一些。
    “给我倒杯茶吧,我渴了。”易衷忽然说,“我杯里的茶凉了,你要往里头续点热水。”
    陶林随即点头,从床头拿过热水壶,给易衷的杯里倒了滚烫的热水。
    茶包沉在杯里,清澈的水中扩散出淡黄的茶色,一股茶香从玻璃杯里飘荡入空。
    “我怎么从来没有嗅到过老师杯里的这种茶香?您是换了种茶吗?”陶林皱了皱眉头问。
    杯中飘来的香气有别于绿茶的清新与红茶的醇厚,这气味竟有种说不上来的苦涩感。
    从前在警局里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就连易衷杯里的香气,陶林也都很是熟悉。
    今天易衷的茶包有别于从前。
    “嗯……是换了种新茶。”易衷提了提嘴角。
    陶林抿了抿嘴,将吸管插入茶杯里,送到易衷的嘴边。
    “和我聊了会天,你的心情好多了吗?”易衷没急着喝茶,而是问陶林道。
    “好多了。”陶林微笑,“谢谢您易老师。”
    “你要知道,你肩上的警徽承放着x城承放着国家。这座城市需要你继续战斗,需要你成为那个永远打不倒的胜利者。”易衷对陶林说。
    “你在与继承者为敌,之后的路只会更加难行。但你不要害怕,你身后永远有很多很多的人支持你。”
    “嗯。”陶林颤抖着笑答。
    “孩子!往前走吧!永远向着光明,带着所有人给予你的力量往前坚定不移地走。”易衷说。
    陶林有些发愣,他看着病床上的易衷,扶着吸管的手臂悬空着,他若有所思,像是一台正在等待重新启动的机器。
    “你把茶放着吧,该回到需要你的位置上去了。”易衷笑了笑说。
    “您不是渴了吗?不需要我喂您吗?”陶林回过神。
    “我以为你还在沮丧,就想先喝点茶水,接着再多费些口舌开导你一下。既然你现在已经悟得差不多了,我一个病怏怏的老人也就不耽误你事儿了。”易衷说。
    “你把它放得离我近一些,我能自己喝。快回去吧,余子江需要你帮他,刻不容缓……”她接着劝陶林道。
    陶林郑重地答应着,轻放下了杯子,脚步匆匆地往病房门外走去了。
    陶林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在医院敞亮的走廊里。
    脑子里回响着易衷轻轻颤抖,却饱含着力量的声音。
    窗外的冷风刮着,从早已落下枯叶的树枝旁翻滚着吹过。
    “向前走吧......”
    陶林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这句掷地有声的话。
    他迈步,迎着哀嚎作祟的风声,好像重新又有了方向。
    “苏怡萱需要我、尸骨未寒的死者需要我、共同走过峥嵘岁月的同伴也需要我......”陶林的步伐越来越快。
    向前走吧......
    当天下午一点,警局——
    余子江坐在工位上看着手上的资料,一声急促地电话打断了他所有按部就班的思绪。
    他的情绪一下被悲哀的信息搅得惊涛骇浪。
    易衷死了。
    死在安静的特护病房里。
    医生惊恐地报了警,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余子江的耳朵里。
    “什么?你再说一次?”余子江心里猛一磕。
    “易局她......她被人杀死在了病房里了。”电话那头的警员沉痛地说。
    余子江举着手机的手掌狠狠一紧,“咔嚓”一声,他发着冷汗的手掌活生生捏碎了手机的保护钢化膜。
    “滚蛋!”余子江慌了神,他扯上耷拉在椅子靠背上的大衣,立刻往办公室外狂奔了起来。
    “为什么......居然在我眼皮底下!!”余子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他疯狂地奔跑着,甚至来不及等电梯,沿着旋转的楼梯便飞奔了下去。
    最后他坐到了自己的车上,已经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但此刻的余子江已经浑身麻木,他根本顾不上自己时断时续的呼吸,也感觉不到呼吸声紧缩肺部的胀痛。
    余子江加快了车速,往医院行驶而去。
    当他到达医院顶楼的特护病房的时候,案发的病房已经被警戒线包围,出出入入的警员让余子江两眼一黑。
    他无数次出入现场,都从来没有过如此一般的无助感。
    这一次,死的是自己珍重的人。
    霎时间,余子江彻彻底底体会到了受害者亲人,在得知着晴天霹雳的死亡消息后的无助感。
    “易老师!易老师!”余子江冲进了病房里,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她死了,这个他万分尊敬,甚至视做亲人的老师,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易衷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眼睛安详地闭着,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可事实是,易衷并不是自然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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