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了刀叉,他的盘里还有大半块肉没有吃。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你牛排还没有吃完呢?”余尔说。
    “算了吧,我这个人的胃啊,吃不习惯这么精致的东西。”余子江摇了摇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余子江当然不是真的吃不惯牛排,他只是不想再听余尔说起这些伤心的往事。
    他说他放下了。
    其实没有。
    一阵风吹过,吹开深埋他伤口的尘埃,一条鲜血淋漓的伤从未愈合。
    余子江看着面前的女孩,看到她动人的脸。七年过去了,从前的少年换了一个身份,成为成为意气风发大义凛然的刑警,却还和当年一样,下不去手告发她。
    那就索性离开好了。
    余子江用纸巾擦了擦手,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余尔追随着他离开的身影,心里不是滋味。
    七年前,余尔也是这样坚决的离开。
    原来这就是遥望一个人背影的感觉,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堵着,甚至要喘不上气。
    “余子江!”余尔突然喊住了他。
    余子江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这些年来,我很想你。我希望,你能原谅我。”余尔说。
    余子江仰了仰头,深呼吸了一口。
    “我又不恨你,何谈原谅呢?”余子江说完,转身离开了。
    余子江的眼睛干的发涩,他心里不好受,甚至痛苦。但他一点想哭的感觉都没有。
    不知道是他用情未深,还是因为他情深过了头,整个人都变得呆滞了。
    余子江独自一人走出这间华丽的西餐厅,打了一辆出租车。在这停满了名车的餐厅前,一间显得破旧的蓝色出租车似乎显得格格不入。
    “您好,麻烦去一趟酒吧步行街。”余子江并没有想着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酒吧。
    余子江只觉得自己心里闷得慌。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七年前,余尔刚走的那段日子。
    原本,雨果迪厅也在他要去的那条酒吧步行街上,只是时过境迁,原本的雨果迪厅已经不在了。更多更新颖的酒吧占据了那里。
    上了警校直到工作以后,余子江还是经常去那个地方。
    有时候余子江只是走走,穿过酒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不只是来喝酒的。
    这一次,余子江推开了一家酒吧的门。
    那是一个轻吧,没有嘈杂的节奏,只有小众的驻唱歌手。
    夜晚,余子江点了酒,听着歌手婉婉唱出的民谣,视野变得恍惚了起来......只有恍惚了,才不记得了心里的烦闷了。
    第二天,余子江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睡眼惺忪地摸过手机,没想到自己一觉就睡到了中午十一点。
    余子江都不记得上次自己睡得这么死,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给自己打电话的人是陶林。
    余子江翻了一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接起了电话。
    “怎么了?给我打电话。”余子江招呼也不打,开口便说道。
    “那当然不是因为想你了。”陶林开玩笑地说。
    “你有毛病。”
    “开玩笑而已。我就是打电话过来问问,你还好吗?”陶林说。
    “什么还好吗......”余子江一愣。
    “看看自己的通话记录吧,昨晚你凌晨两点还在给我打电话!”陶林无奈道。
    “我去,我这是断片了?”余子江一惊。
    “我昨晚干什么了?”他立马问。
    “没干什么,就是哭得满地找脸而已。”陶林冷冷回答。
    “我的天!”余子江猛一拍额头,手指顺便捋了捋他微长的发。
    他真不记得自己昨天到底都干了什么,如果是在打电话给陶林哭诉,也是够丢脸的。
    “我说什么了?”余子江追问。
    “乱七八糟,听不太懂。我只顾【嗯嗯嗯】地回答就完事了。反正醉成这样,也听不出来我都说了什么。”陶林说。
    “还好,你一句都没听懂......听不懂就对了!”余子江说。
    “哦,你问我,自己的归宿到底在哪里。”陶林忽然说。
    “啊?什么羞耻的问题。我怎么会拿这种问题来问你。”余子江真想找个洞钻进去躲起来。
    “你不会真回答了吧?”余子江问。
    “我都说了,我只是在没有感情的【嗯嗯嗯】回答你。”陶林说。
    “那没事了。”余子江叹了一口气。
    “昨天那个不是我,你别管就好。”余子江索性一甩手说道。
    “你今天感觉好一点了就行,我得去上课了,再见。”陶林最后挂掉了电话。
    余子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点开了手机的通讯记录。
    “什么鬼?两个小时?我和陶林哭诉了两个小时?”余子江看到这个通话时长,被自己吓了一跳。
    “真是为难他了,大半夜地在这给我敷衍了两个小时。”余子江仰头感慨了一声,将手机摔在了柔软的床上。
    x城警校——
    陶林充满坐回了教室里,刚刚陶林只是趁这下课的间隙,出去给余子江打了一个电话。
    讲台上教授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始讲课。
    陶林扶着歪斜的脑袋,边听着边在笔记本上刷刷刷地下笔。
    他其实并不是在做笔记。
    “要在这残酷的世界里找到归宿谈何容易,我们只能一直走一直走,只要一起走得远了,就不想回家了。”他写。
    这是陶林昨晚对烂醉如泥的余子江说的话。
    在这漫长的两个小时里,陶林怎么可能只是单纯地在敷衍余子江。他们聊了很多真心实意的话,只是余子江喝得断片,什么也不记得了。
    余子江说陶林不懂。
    但其实陶林什么都知道。
    他将r城高校杀人事件的报道全都研究了个遍,字里行间的线索拼拼凑凑,陶林已经知道余子江身上发了什么故事。
    昨天陶林看了一眼手机,看到了关于佟尔回国的消息。
    他理解余子江的不辞而别,也理解他为什么喝得烂醉,哭得不省人事。
    讲台上的老师忘我地讲着课,但陶林今天是一句也没有听下去。
    余子江这几天倒是过得清闲,他的工作还在交接阶段,所以手上轻松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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