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能帮我个忙吗?”余子江抬起了头,对正在忙碌的父亲说。
    “你要我帮什么?”父亲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还是抽空抬了抬头,好奇地对余子江说道。
    “你这里可以化验药品成分吗?”余子江问。
    “化验......药品?”父亲有些诧异。
    “就像警方的化验科一样,化验我提供的证据里有些什么成分。”余子江解释道。
    “可以,警局里能走的流程,我这里都可以走。”父亲点了点头。
    “但......你有什么证据要我验?”父亲又问。
    “我房间里有个瓶子,里面还有小半瓶水,我想看看它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余子江说。
    余子江所说的所谓【瓶子】,是他出车祸意外那天,用过的水杯。
    里面的水他还没有倒掉,只是随手连杯带水地堆在了书桌的角落里。
    他没想到现在案子出现了变数,这水和水杯会成为一个新的线索。
    余子江的一个无心之举,没想到现在真的派上了用场。
    父亲听罢,点了点头。
    “可是,这东西有关你的案子吗?如果是这样,你不应该直接找警察去?”父亲又挠了挠头说。
    余子江立马摇了摇头。
    “不,它无关案子。只是我自己想知道里面有什么罢了。”
    余子江不想承认,他其实就是对案子有疑惑。
    “行吧,我也懒得了解这么多情况,你只要不做出格的事儿,我都愿意帮你。”父亲轻咳了一声说道。
    “谢谢爸!”余子江回答。
    晚上他和父母一起回到家,将水杯从抽屉里面拿了出来。
    这里面的水已经放在这里很久了,看起来里面已经飘浮了一些沉淀。
    父亲忍不住嫌弃了几句,然后将这个水杯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第二天,警局——
    易衷在低头看着法医科送来的资料,他们将杭瑞的尸体检查了一遍,做了一些常规的化验。
    尸体没有被解剖,因为杭瑞的死因非常简单明了——高空坠亡。
    也因杭瑞的死没有异议,整个尸检过程十分顺利。
    杭瑞的血液也没有异常,他在死时意识清醒。
    易衷亲历了杭瑞跳楼自杀的整个过程,回想起那时杭瑞的状态,只能有【疯癫】一词做形容。
    但她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在易衷的印象里,杭瑞做事永远都是有条不紊。即使是被扣押于警局的那十四天里,他也仍然冷静淡然得像一尊大佛。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的本性忽然间就暴露无遗。
    “咚咚咚——”忽然有警员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易警官,痕迹科找。”警员说。
    “这就来。”易衷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往痕迹科室走去了。
    她推开一扇铁门,走进一个灯光有些昏暗的小房间里。
    房间里的光多集中在桌子上,那金属质地的桌面,反射出银色的光晕。
    许多用密封袋包装起来的物证就放桌子后的置物架上。
    一名警员走了过来,停在了那张透着光晕的铁桌子前。
    他站在靠近置物架的这头,易衷站在他的对面。
    警员先将手套递到了桌子上,然后转头从置物架上拿出了物证袋来。
    “易警官,这个是我们昨天在杭瑞的家里找到的东西。”警员说罢,将一个物证袋沿着桌面推到了易衷面前。
    易衷皱了皱眉头,她低头瞥了几眼物证袋里的东西,迅速地将手套戴上。
    “除此以外,我们还有很多别的收获。不过在我为您提供其他物证之前,我认为你有必要先看看这个。”警员伸手示意易衷道。
    “所以......这是个什么?”她一边拿起物证袋一边疑惑地说。
    “如你所见,一封信。”痕迹科的警员说道。
    易衷的眉头更加紧缩了。
    她没想到,痕迹科会先把一封信交到自己手上。
    “我们去到杭瑞的家,发现他的家布置得和往常一样非常整齐,这封信就整齐地摆在他书房里的桌面上,非常显眼。”警员说。
    “遗书吗?”易衷深吸了一口气。
    易衷想起杭瑞在楼顶纵身一跃的画面,他死意已决,实在让人心惊。
    她知道,如果一个自杀之人将信件整齐地摆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这封信大概率是一封遗书。
    “我们已经将信打开过了,这是一封写给你的信。”那警员严肃地说道。
    这个回答让易衷很是错愕。
    “他居然写信给我?”易衷没有想到,杭瑞最后留下的东西居然有关自己。
    “您看看这封信吧!”警员抬了抬脖子说。
    易衷叹了一口气,将信件从密封袋里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棕褐色的信封,上面没有任何字迹。
    易衷打开信件,先是看到了写在最顶上的四个字——易衷警官。
    没想到,这封信指名道姓,就是杭瑞留给易衷的。
    易衷皱紧了眉头,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这干练的字体,继续阅读了下去......
    易衷警官:
    当您收到这封信时,我心已决。和您的游戏非常愉快,你是个可敬的对手,让我深感佩服。
    只是在我的定义里,这场斗争根本没有输赢。
    死对于我来说并不可怕,我早就厌倦了这个世界,只想在死之前为我的女儿做一些事情。
    首先,容我花一些时间,讲讲我发臭的过往——
    年轻时我在酒吧遇见一个让我心动一生的女人,不顾他人世俗的看法,与这个女人有了一段美好的爱情。
    但这段感情最终还是在家人和朋友的反对下无疾而终。
    我才知道,世界上所有信誓旦旦的承诺,终究是抵不过暗箭一般偏见的目光。
    从憧憬,到失望,最后信任消磨殆尽。
    最后她离开了,我也至今未婚。
    过了很久以后,我才得知这个女人留下了我的女儿,她仍因为工作生活在偏见之中,甚至因此走向绝路。
    这都是我的错误。
    当我第一眼看到余尔,就发誓我要用尽一切补偿我的错误。
    我看到我的女儿被那些自以为好好在上的“公主们”欺凌,被她们伤害和嘲笑。
    我看到我的女儿每天都生活在恐惧和绝望之中。
    我恨。
    我一定要摧毁她们,让她们为自己丑陋的行为付出巨大的代价。
    由此,我筹划了很久今天的计划。
    对于您和姚楠,我久闻大名。
    我明白——你们将是我计划实施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为了能暂时逃避您的追查,我早早调查了你们,分析了你们的弱点。
    说来也真是可笑,我最先暴露的破绽,居然就来自于我对你们的过分了解。
    我知道,易警官是个擅长窥探人心的专家,所以我甚至不惜利用我的女儿,隐藏住自己的心理状态。
    余尔被迫写下的死亡许愿卡片已经被我用碎纸机破碎掉了。
    不过,许愿卡片上的内容是打印的,厕所的马桶水箱里藏有一个u盘,只要您打开这个u盘,能让技术人员找到一份隐藏的文档,上面就是我打下的卡片内容。
    我知道,您一定对我的死很不甘心。毕竟你一个女孩都没能留下,那是你的失误。
    为了让你能够心安一些,我愿意在我糟糕人生潦草结束之时,向你坦白一些你追寻了很久的事实。
    我的确就是r城高校杀人事件的真凶。
    其实我做过的事,都已经被您猜中了。我是如何制造梁楚焕的自杀、如何在实验室的鱼缸里将苏沙婗溺死、如何将方圆引导到酒吧吸食笑死......
    关于这些过程,你说得全都没错。
    我惊诧于你推理的不凡,只可惜,你一直没有找到定我罪的证据。
    当然,毁灭证据是一个杀手的基本素养。
    其实我并不打算将这样罪迹彻底毁灭。
    相反,我将这些痕迹藏匿了起来,它们是我悲惨生活的见证。
    在我实验室的抽屉深处,您能发现一些破碎的试管碎片。
    碎片上可以检验出我的指纹,也可以检验出与梁楚焕体内一模一样的镇定剂、麻醉剂成分。
    这些玻璃渣子,来自于我用来调配墨水的试管。
    姚楠来我办公室的时候,那些小试管刚刚被我处理掉。放置试管的卡槽便空了好些位置。
    我是个有强迫症的人,无论是做事还是整理东西,都讲求一个圆满。
    我想姚楠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才会在我的置物架前呆了许久。
    现在,那些空的试管槽被我补上了。为了防止警方再起疑心,我特地用新试管多装了几次实验试剂,让它们看起来陈久一些。
    您打开我的车尾箱,把车尾箱里的垫子翻转过来,能看见垫子上有一块很大的水痕。
    那是我运送苏沙婗尸体时,在车上留下的痕迹。
    诱导方圆去酒吧的陌生电话是我打的,我平时是个平易近人的化学教师,轻易就利用了学生对我的信任。
    那张电话卡是我在黑市买的,它现在被藏在我书架最顶层的书架缝隙里。
    只要你足够仔细,就很快能找到它。
    我来不及为您指认,就先走一步了。如果您还是找不到,我也就只能在天上好好嘲笑你一番。
    说来你大概会觉得我不可理喻。
    虽然我手握四条人命,我依旧没有任何愧疚。
    因为这些人都是社会的败类,他们自以为是、恶臭庸俗、全都该死。
    我最对不起的人其实是汤凌晨。
    他是个好孩子,却被我利用了很多次。
    我家鞋柜底下有个可以掰开的地砖,下面有一双后跟有洞的鞋子。
    这就是石柱旁边鞋印的来源之处。
    至于姚楠......
    我没有杀他,却也对不起他。
    再者,我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我在审问室里对您说过的话。
    最危险的人其实就在你的身边。
    最后,这几个月来,给您添麻烦了,在此对您道歉。
    我的死能让一切结束,也算是了你的心愿了吧?
    杭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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