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岷英也烦躁,这小厮是被柳仵作亲自点出来的,说是唯一一个不说谎的,但现在看来,他会不会说谎不知道,但不会说话是真的,大半天了,每次回话都结结巴巴,也就指证黄合时侃侃而谈了两句,其他时候,都跟被掐了脖子的鹌鹑似的,看了就烦!
    杜岷英不愿再多耽搁,直接问柳蔚:“孟奇知不知道史惬是例监,这重要吗?”
    “重要。”柳蔚扫他一眼,又看向小厮:“说,知不知道!”
    小厮趴在地上,眼泪终于掉了出来,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这下大家更烦了!
    杜岷英直接呵斥:“堂堂大男人,哭个屁!再哭一声,打二十大板!”
    小厮被吓得不敢再哭,只得捂住嘴,可怜的道:“我,我家主子,不,不知……”
    柳蔚适时打断他:“你可想清楚了,这里是刑部衙门,在这里做假证词,是要砍脑袋的。”
    小厮眼瞳一缩,猛地往地上磕了个响头,哭道:“知道,我家公子知道,我家公子一直都知道!”
    “那你家公子,知道他这个例监,只花了一百两吗?”
    小厮胆怯的紧闭双眼,样子几乎是绝望的:“知,知道,史,史公子有次来府里时,曾,曾与公子,说,说过……”
    那边的史惬跪不住了:“知道又如何,在下同孟奇乃是同窗挚友,分享秘密,也是人之常情。”
    “秘密?”柳蔚笑看着史惬:“例监罢了,这算什么秘密?郭监生不也是例监,你问问他,他觉得这是秘密吗?”
    郭升猛地被点名,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答,想了会儿,觉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助保命,便小声气的答应一声:“小,小民认为,这不算秘密……”
    柳蔚摊手:“对啊,这不是秘密,那为什么史监生,会觉得这是秘密呢?”
    史惬狠狠皱眉:“算在下口误,终归不是花了成足银子进监的,小民怕人尽皆知,会让破格录取小民的祭酒大人为难,故此不爱与人说道,也就曾与挚友孟奇提过一次……”
    “史监生用词可要注意了,你方才明明说,祭酒大人按照祖例,拿了你的保荐书,收了你的登记银,才让你进监的,为何转口,又成了你口中的破格录取呢?”
    史惬握了握拳:“保荐书毕竟不是真金白银,一百两的登记银,也抵不上上万两的捐监银……”
    “可那是不是祖例呢?”
    史惬抿了下唇,说道:“是……”
    “是祖例,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就成了秘密?为什么便是破格录取?”
    史惬有些气愤:“大人到底想问什么?”
    “我现在不想问你了,我想问他。”柳蔚再次看向那小厮:“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不想逼你,但你是孟奇身边最亲近的人,孟奇死了,他有许多连他父母都不知道的小秘密,但这些,却都是你知道的,所以我的问题,你必须回答。”
    小厮一撇嘴,又要哭了。
    柳蔚抢在其前问:“史惬为什么与孟奇提起自己是例监之事?他既然对太府其他人都没提,为什么独独对孟奇提?”
    小厮可怜的又想去望孟泰,但柳蔚早有准备,挡住了孟泰方向,小厮又想去看史惬,柳蔚直接抓过他的衣领,让他迎视自己!
    “不要逃避了,大势已去,老实说!”
    小厮终于知道自己怎么挣扎都没用了,委屈的耷拉下脑袋,怯生生的道:“史,史公子与我家公子,向来不亲,有,有一次,他突然上府,求见公子,我……我正在书房伺候,恰好听见,听见他与公子说,说自己不是贡监,也不是荫监,因他,因他上头还有一位兄长,早在七年前,其父门上的荫监之位,就叫兄长继承,他,他原本无缘入太府……所,所幸其父被下放亭江,承万大人麾下手足后,他,他便倚万大人恩典,他这才,这才有幸得保荐书一封,上京入府,进为监生……”
    柳蔚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呢,他无端端与你家公子说这个做什么?”
    小厮又沉默下来。
    柳蔚厉声逼问:“说!”
    小厮被吓得抖了一下,脱口而出:“他说,他说他要以亭江州府尹,万,万大人门生的身份,求见,求见我家老爷……”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史惬呆呆的睁大双眼,鼻息间,呼吸急促得不成样子。
    孟泰更是整张脸都青了,喉咙不断涌动,上下吞咽着唾沫。
    “此事,此事本官,本官可以解……”
    “哼!”庄常重叱一声,面上寒霜再现,他眯着眼扫向孟泰,意有所指:“孟大人放心,你有的是机会,慢慢解释!”
    柳蔚没管后面如何,盯着那小厮的双眼,又问:“你家公子替他引荐了吗?”
    小厮点了点头,害怕的缩着脖子。
    “那是什么时候?”
    “是……是很早之前了,大概,有半年多了……”
    也就是说,半年以前,万立已与吏部少顷孟泰,有所勾结。
    庄常脸上已经快结冰碴子了,其他旁听官也都满头大汗,杨尚书更是头痛欲裂,只觉得自己流年不利,孟泰如果在刑部被抓,他这个刑部尚书,又得上一趟巡按府去周旋一番,真是倒了大霉了!
    柳蔚继续问小厮:“你家公子最近遭胡子濯殴打,你知道不知道?”
    小厮点头;“知,知道……”
    “你担心吗?”
    “以前,很,很担心……”
    “但胡子濯打过你家公子很多次,虽然克制着没有打他脸,但身上总是伤痕累累,孟家人,就没一个发现的?”
    小厮摇头:“不,不知道,公子每次挨打,都,都会去史公子,史公子家,先行擦药,有时候,伤,伤势太重,他就,就不回家去,在史家过夜……”
    “也就是说,你家公子哪里有伤,伤得如何,史惬是最清楚的?”
    小厮点头:“按理说,的,的确是史公子最清楚,因,因为每次少爷受伤,都心烦意乱,暴躁生怒,还会拿我们几个下人撒气,每次,每次都只有史公子,能劝住他……”
    “黄合以你家公子马首是瞻,为何你家公子信任史惬,多过黄合?”
    小厮小声气道:“因,因为公子总说,史公子,史公子是府尹大人的门生,万,万大人落网后,他又,又有本事独善其身,还,还给了老爷,一笔,一笔那么大的买卖,他,他是有过人之处的聪明人,与他,与他结交,比与黄公子这样的无胆,无胆匪类结交,更符合他的身份……”
    “你住嘴!”那边孟泰终于忍不住了,冲上来想揍人。
    小厮被吓得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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