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一墙之隔的小黎探头探脑的往这边院子张望。
    住在同院的钟自羽起的早,见他鬼鬼祟祟,开口问了句:“你在做什么?”
    小黎本在偷窥,冷不丁被吓一跳,回头再看来人是谁,更没有好脸色,别开头不理他。
    钟自羽也不在意,云家祖宅被毁,他们寄人篱下,被迫搬到这胡同小宅,因地方不大,下人自然也少,他起得早就是不想麻烦别人,打算自己打水洗漱。
    打上了两盆净水后,想到同一院子的老人,又看柳蔚家那孩子还是那副贼头贼脑的样子,便问:“你太爷可醒了?”
    小黎没回话,脸都没转。
    钟自羽又打了一桶水,放在井边,道:“他若醒了,你给他提进去,若是提不动,叫我一声。”
    小黎怎么可能提不动,他一身内力,别说提水,就是搬个大鼎都不费吹灰之力,可他就是不想理这人,故此还是没答应。
    钟自羽端了水盆进屋,屋里魏俦也醒了,坐在床上朦朦胧胧的,问:“跟谁说话呢?”
    这小宅子一个院只有两间屋,他与魏俦睡一间,还好里头是两张床,倒也不挤。
    钟自羽把盆子放在架子上,一边浸湿布巾,一边道:“柳蔚家的孩子。”
    魏俦闻言一嗤,掀开被子,趿着布鞋下地,道:“惹那活祖宗干什么,他肯理你?”
    钟自羽摇头:“不理。”
    魏俦半点不惊讶,就着钟自羽打的另一盆水,自己也清洗一遍,懒洋洋的道:“昨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好像那云宅被毁,背后还有内情,我们是外人不好过问,但听那阵仗,像是又与柳蔚有关,我睡前还在门前听到那小孩跑去他太爷的房,说他爹娘要吵架,他过来躲灾。”
    钟自羽对别人的事没兴趣,洗漱完了后,就端着盆要出去倒。
    魏俦也跟着出去,两人倒了水,看到院墙下那小孩一跳一跳的,也不知他一大早上的,在犯什么毛病。
    可二人正要回屋,却听稚嫩的童音在后响起:“那个……”
    钟自羽与魏俦同时回身,看向那孩子。
    小黎不自在的搅了搅手指,吞吞吐吐的把眼珠转来转去,半晌才说:“我想找我娘,你们帮我去叫叫。”
    钟自羽与魏俦面面相觑,只觉得这孩子在说胡话。
    就隔一个院子,还是自己的亲娘,想找就去敲门呗,叫他们两个大男人做什么?
    小黎脸也有些涨红,像是不想求他们,又不得不求,满脸的委屈:“替我将娘叫过来,往后我就不对你们翻白眼了……成,成不成?”
    后面三个字透着满满孩子气的娇憨。
    魏俦心里打着盘算,钟自羽却不在乎这孩子对自己什么态度,转身进了屋。
    魏俦考虑再三,上前道:“替你去叫人也可以,不过你翻不翻白眼我没所谓,你换个报酬。”
    小黎皱了皱眉,小脑瓜一顿思考,不知该换什么报酬合适。
    魏俦露出一丝诡笑:“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我就替你叫。”
    小黎顿时震惊的瞪着他,觉得他是趁火打劫:“我哪来的二十两银子!”他的私房钱都被娘亲收走了,自己可穷可穷的。
    魏俦环着双臂,一脸的吃定了:“没钱做什么买卖,那你自己去喊吧。”
    小黎红红的脸蛋儿都叫他气白了,跺着脚道:“要不是怕爹还不肯放过娘,我才不要求你!”
    魏俦狡黠的捕捉到点信息,顿时眼前一亮:“你爹娘不合啊,你怕贸然过去你爹不理你,还使唤你走?就想让我一个外人替你去喊人?想着你爹再发火你娘,外人去了,他总要顾忌面子,就不好拘着你娘?唔,这样的话,那行,三十两,三十两我就帮你喊。”
    小黎头顶都要气冒烟了:“刚刚还二十两,现在又要三十两,你,你,坐地起价!”
    魏俦摊开双手:“顶多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给你算个折扣,二十八两咯,一个子儿都不能再少了。”
    小黎觉得自己就不该多嘴跟坏人说话!
    这些坏人都是黑良心的奸贼,根本不能指望!
    小家伙想着,扭头就要回房,先进了屋的钟自羽这会儿却出来,不声不响的往院外走去。
    魏俦愣了一下,忙上去拉住他:“你干嘛?”
    钟自羽瞥他一眼:“欺负孩子,有意思?”
    魏俦听乐了:“说得像你没欺凌过老弱妇孺似的。”
    钟自羽不跟他拌嘴,出了院,就敲了隔壁院门。
    小黎听到了动静,忙趴在墙顶上,悄悄偷看。
    刚开始敲门里面没应,过了一会儿才传出声响,然后小黎就看到,自家新爹披着外袍,一脸倦意的出来开门。
    也不知那姓钟的坏蛋与爹说了什么,小黎看他爹见了门外之人,先打算关门,又听他说了几句,便转身,回了屋子。
    小黎在墙上盯得着急上火,半晌,瞧见自家娘亲裹着袍子出来,这才振奋,忙跳下墙,蹬蹬蹬的跑去隔壁。
    痛失二十八两真金白银的魏俦悔不当初,等钟自羽回来,魏俦就鄙视他:“居然去讨好一个孩子,恬不知耻!”
    钟自羽无语的摇了摇头,懒得跟他废话。
    另外一边,小黎可怜巴巴的抱住娘亲的腰,仰着头问她昨晚是不是挨打了?
    柳蔚不知他怎么会这么想,牵着儿子回房,看容棱正在柜子前取衣裳,便问儿子:“你叫我做什么?”
    小黎本来只是想确定他娘是不是还活着,毕竟昨晚爹看起来是真的非常生气,现在娘亲好手好脚的,他就想到另一件事,说:“妹妹有些奇怪,娘,昨日着火,是妹妹发现的……”
    昨日日头还早,六王鹰犬投了火把进院,火把不少,投得又稀疏,更多的是扔在祠堂这样偏僻隐秘的地方,按理说那些地方下人都不常走动,怎么可能及时发现。
    偏偏火势刚一冒起来,就叫人看到了,更及时止损,要不凭这场抱着玉石俱焚心思的有预谋纵火,怎么可能最后无一人伤亡?
    柳蔚昨日也没想那么多,现在听儿子提起,也愣了一下:“你妹妹怎么发现?她又不会走路出去看,也不会说话。”
    “就是说话了才奇怪,妹妹叫了,叫‘火’。”
    柳蔚顿时瞪大眼睛:“你妹妹又会说‘火’?”
    小黎点头,小脸都愁坏了:“不会叫爹,不会叫娘,不会叫太爷爷,不会叫哥哥,会叫‘狼’又会叫‘火’,压根没瞧见火,就知道喊火,这是为什么啊?娘,妹妹是不是中邪了?”
    中邪不可能,但小孩会说话,必然是大人教的,先前还不知谁教她说“狼”,现在又去哪里找,谁教她说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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