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街西门前,一辆深黑蓝顶的三轮马车已在此地停滞多时。
    未时一刻,城外有辆粪车驶入。
    守城的护卫纷纷掩住口鼻,不耐的驱手:“怎么这个点儿拉粪,快走快走。”
    推粪车的老汉点头哈腰,好生道歉后,急忙推着车过了关道。
    一旁的三轮马车,也在此时动了起来,三轮车驶在粪车前头,绕过街角,进了一个胡同。
    没过一会儿,巷子另一头,粪车也进来了。
    三轮车车夫皱了皱眉,拿帕子捂着脸,对粪车老汉道:“行了,就搁那儿吧,太臭了。”
    粪车老汉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张中年人的脸,他拔下假胡须,讪笑着道:“让您久等了,这不是怕被查检,所以用了这下下之策。”
    三轮车夫别开脸去:“这两日进京上贡的人也不少,就你,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欸,别走了,就站在那儿,你太臭了。”
    粪车男子只好站在原地,将随身的包裹拿出来,递上去:“清水镇的货。”
    三轮车夫捂着鼻子过去把包裹拿了,小心翼翼的放进三轮车内,随口问:“路上没出什么意外吧?”
    粪车男子顿了一下,后急忙摇头:“没有没有,一切安好,这刘喜娘的胞宫也炮制……”
    “嘘。”三轮车夫呵斥性的一瞪眼:“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粪车男子忙捂着嘴,道:“小的省得,小的省得,那,东西既交给官爷了,小的便先告退了。”
    三轮车夫点点头:“注意避身,事成之前,不要节外生枝。”
    粪车男子离开后,三轮车夫重新驾起了车,他一路从正街走到南街,再从南街走到西街,绕了一大圈儿后,可算在六王府后门停了。
    将刚收来的包裹送进六王府库房,由掌库接收后,三轮车夫特地多问了句:“是不是差不多都到了,还差几个来着?”
    掌库点了点账册,道:“保州的还未到,不过那地方远,又在两江之外,途中或有耽搁也不定,还得劳烦你多跑几趟,在西门多守几日。”
    三轮车夫笑呵呵的:“这有什么劳烦的,都是为主子办事。”
    二人又寒暄两句,三轮车夫便要走了,这时,外头又进来个人,这人见了三轮车夫,猛地道:“你也在啊,那正好,王爷那边叫人问话呢。”
    一听是王爷召见,三轮车夫紧张了,结结巴巴的问:“王,王爷?王爷要见我?”
    后进来那人笑道:“别担心,就是问两句,走吧。”然后指着掌库:“你也一起,带着账册。”
    三人沿路走到了书房,书房里王爷正在谈事,他们等了片刻,才被允进入。
    三轮车夫第一次面见王爷,紧张得一直抖腿,进了书房后,他更是头都不敢抬,先老老实实的请了安,而后就听恢弘有力的男音,沉沉的问:“东西,可都收上来了?”
    三轮车夫还未吭声,掌库已尽职尽责的道:“回王爷,还差保州的未到。”
    头顶之人沉吟片刻,又问:“清风镇的,可到了?”
    三轮车夫可算找到机会表现,立刻振奋的抢答:“到了到了,刚刚才到,已经入库了!”
    说着,他一抬头,却猛地与宽大书桌背后端坐着的威严的男子目光相对,男子一身玄袍,气势滔天,只是一眼,已令人心惊肉跳,手忙脚乱,三轮车夫立马垂下头来。
    “东西,可是完好的?”高位上的倏尔问道。
    三轮车夫正要回答“自然完好”,却一下想到从清风镇老三手里接过货物后,他放进了车厢,却没打开过。
    他猛地一顿,扭头小心的看向身旁的掌库。
    掌库显然也想到自己还未来得及打开便被叫了过来,拧着眉,沉默下来。
    房间里有了短暂的寂静,过了片刻,却听一阵舒朗的笑声:“东西,应是毁了?”
    掌库忙抬起头,瞧了上头的王爷一眼,重重磕头。
    他这一磕头,没见过世面的三轮车夫也紧忙跟着磕头。
    却听“吱呀”一声,是书桌后的六王爷站起身来,他慢慢步道桌前,心情看似极好:“毁了便毁了,只要,该上钩的人上钩了,那损失一些小物,也不足挂齿。”他说着,又看向三轮车夫:“你叫什么?”
    三轮车夫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在问自己,忙道:“小的叫榔头,是京城衙门的役卫。”
    居高临下的六王爷微微颔首:“本王有件事要你去办,办好了,重重有赏。”
    榔头立马表忠:“还请王爷吩咐!”
    “你去东街的云氏医馆……”
    ……
    同一时间,汝降王府书房外。
    柳蔚认真的盯着容棱:“所以,你听懂了吗?”
    听是听懂了,但……
    容棱语气中包含狐疑:“你说的这些,可有佐证?”
    “没有。”柳蔚摇头:“正是因为没有确凿证据,我才来找你,你,觉得我的想法太荒谬了?”
    容棱没做声,低眸思索片刻,道:“我去问问千孟尧。”
    柳蔚点点头,没跟着进去,只坐在书房外的石凳上,继续思考。
    容棱重回书房,对千孟尧使了个眼色,千孟尧虽狐疑,但还是谴退了房中其他人,起身问:“怎么了?”
    容棱拧眉看着他:“你与六王爷,有恩怨?”
    千孟尧不妨他竟问起这个,失笑道:“你上哪儿听说的?”
    容棱没心情跟他贫,只问:“是不是?”
    千孟尧看他表情严肃,也收了说笑的心,道:“也谈不上恩怨,之前皇上有意让我迎娶六王家的康庆郡主,我拒绝了,扭头还给了他们没脸,我知城南的大瑞祥是六王爷的势力,里头上至掌柜,下至酒娘,各个身怀武艺,我强抢了里头最漂亮的酒娘,这事儿捅开了,皇上知晓六王爷在他眼皮底下养死士,跟六王爷闹了一通,六王爷为了给皇上一个交代,一怒之下,结业了大瑞祥,还将里头的人都处死了,不过本王抢走的那个酒娘倒是过得最久,活了半个月,可还是让六王爷找人做了,不过无所谓,整了这样一出,皇上是再不敢朝我的亲事打主意了,六王爷也不敢惹我,挺好的。”
    说到这儿,千孟尧又看向容棱:“你问这个做什么?”
    容棱沉着眸,深吸口气,才道:“我们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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