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棱三言两语,将青州时态与柳蔚说了个明白,不管柳蔚信与不信,听与不听,终究,他都只能言尽于此。
    折子被他拿了回去,重新,压在了一摞文案之下。
    容棱再抬眸时,却对上柳蔚深邃的眸子。
    就听柳蔚开口道:“你不在局中,亦说不打算入局,却偏偏招揽了青州府尹司马西,容棱,你不觉得你很矛盾?”
    “招揽又如何?”容棱轻轻一次冷笑:“即便不入局,也需观局,棋局好看,便多看两眼,不好看,便转身不看了,怎会矛盾。”
    柳蔚点头,眼底有些狭促:“是你容都尉会干的事,作风狂妄。”
    容棱并不觉得自己狂妄。
    但柳蔚现在心情不好,他听着,也不反驳。
    柳蔚心情的确不好,不止因为知晓柳陌以,这个与父亲容貌相似的小孩儿在青州遇到危险,她更不高兴的是,已经闹出这么多大的事了,容棱却将她瞒得死死的。
    今日若非金南芸说漏嘴,她怕是连青州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一无所知。
    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这次安静的时间,比之前久多了。
    因为直到柳蔚离开,她也没再与容棱说什么。
    柳蔚走了,比起来时的气势汹汹,走的时候,就显得单薄多了。
    柳蔚离开后,门外站着的三位副将也挪了进来,三人小心翼翼的瞥了瞥书房里的情况,却只瞥见自家都尉大人,正站在书桌前面,眸色暗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位副将犹豫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三人推举一人,出头去,问问都尉大人,这小会还开不开了?
    而还不待那出头人说话,却听一道凉音,突然响起:“柳司佐才情洋溢,早慧早智,有她相助,本王如虎添翼。你等武艺虽高,领兵自强,但涉关谋略一行,却不及柳司佐万一。只是,本王与柳司佐谋略商讨,总有悖意,两不相让,倒是失了和气。未免小事化大,本王有心了结双怨,你等,可有主意?”
    容都尉突然说了这一串话,三位副将面面相觑,却不知容都尉究竟在说什么。
    半晌,其中一个似乎听懂了,回过劲儿来,偷偷拉了两位同袍一下。
    两人好奇的看向那人,再看了看又开始低头沉思的容都尉,后退两步,偷偷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了?”
    “很简单。”想通那名副将微微一笑,压小声音说道:“刚才咱们出去那会儿,都尉大人与柳司佐不知谈了啥事儿,谈的不好,双方有了嫌隙,这会儿都尉大人慌了,问咱们怎么哄柳司佐,我估摸着都尉大人是想着去道歉,可又不好开口,这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两位同袍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而后齐齐看向都尉大人,心里忍不住有点儿心疼。
    镇格门都尉,堂堂一品亲王,咋就这么怕柳司佐呢,柳司佐长得白白净净的,跟个姑娘似的,又细胳膊细腿儿,看着也不吓人啊,怎么在他面前,容都尉大人就这么没出息呢?
    到底是自家老大,三位副将在心里难过了一阵儿后,还是打起精神,给老大出主意。
    一个说:“要不,送礼吧,礼多人不怪,送个值钱的好东西,再说,哪怕柳司佐有天大的火气,都尉大人亲自送东西过去,总不好不接,只要接了,那火就不好发了。”
    又一个说:“听闻艺雅阁明日有小会,届时诸多文人雅客纷纷到场,柳司佐是习雅之人,若大人带其前往,想必必有一番趣意,加上柳司佐近些日子都在府上静养,难免想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还有一个说:“柳司佐有什么爱吃的吗,这人生四大事,吃喝拉撒,吃占第一位,吃好了,什么脾气都没了,一品楼因着掌柜的回乡过年未归,最近的菜色,火头,都差了,但这京都之中,美味非凡的吃食儿,倒也不止一品楼一家,改明儿王爷领着柳司佐一家家的去吃,还怕堵不住柳司佐的火?”
    容棱听着三人说完,心里酝酿一下,缓缓点头:“或是良计。”
    讨论完私事,还有公事要谈。
    书房里,再次严肃起来。
    等书房门再打开,已是天黑。
    三位副将都走后,容棱也从书房出来,看看外面的天色,还有微微未散下去的凉雾。
    容棱沉吟片刻,转而对身畔小厮道:“去将明叔叫来。”
    三王府的管家明叔没一会儿就来了。
    容棱将明叔叫到房内,吩咐一些。
    等说完后,又吩咐:“动作快些。”
    明叔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答应的自家王爷,总之,明叔浑浑噩噩的走出来,满头都是大汗。
    门口的小厮好奇,看明叔问:“明叔怎的了?王爷说什么了?”
    明叔额上的汗冒得更凶了,他看着小厮,脸上说不清什么滋味,满口是苦的道:“王爷说,柳公子身子不适,他想送点东西让柳公子乐乐,就……就让我把大库房钥匙给柳公子送去……”
    “大库库库库房?放地契,房契,账目,府上所有金银珠宝,一应用度的……大库房?”
    明叔满脸复杂,麻木的点头。
    小厮痴了:“乖乖,这是把家当都送过去了吧。”
    柳蔚是在半个时辰后,收到大库房的钥匙的。
    看着手上金灿灿的钥匙,听着耳边明香惜香叽叽喳喳的声音,柳蔚蹙了蹙眉,看着明叔:“何意?”
    明叔看着柳公子又随手搁在小几上的钥匙,满脸纠结,却还是道:“王爷说,公子身子不适,是咱们下人照料不周,他作为一府之主,实在难辞其咎,因此,送上库房钥匙,里面有府上所有值钱玩物,您瞧什么舒心,就拿什么回房,摆在屋里,许是能让您心情愉悦,身子也快些好起来,当然,您要是什么都瞧不上,也可从里头支走银两,去外面买,届时若是明香惜香提不动,您吩咐一声,找七八个人,将东西搬回来便是……”
    明叔说完,都快哭了,他根本不知道王爷发什么疯,按理说,就算王爷与柳公子关系好,也没好到这个份上的。
    大库房的钥匙,您说随便给人就给人,这东西,将来是要给王妃娘娘管辖的,素来,当家的都是女主人才是。
    哪有这样随随便便的给一个外姓男子的?
    明叔心很痛,作为三王府的管家,跟着王爷十多年,从来没见过王爷发这样的疯。
    明叔很慌,但不知道能怎么办。
    唯一期望的,也就是柳公子不收这钥匙。
    库房钥匙,何等重要,就算王爷敢送,柳公子一个外人,你胆敢收?
    这么想着,明叔期望的小眼神,就一直在柳蔚身上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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