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曹大人,倒是比付子辰负责任。
    付子辰从来都是柳蔚出什么报告,他就做什么措施,好像只要柳蔚说的,他就全无怀疑的相信!
    刚开始柳蔚还不高兴,觉得这人是在敷衍她,或者不是个好官,办案马虎,没有刨根问底。
    但后来随着相识久了,才知道付子辰是真的相信她,并且,付子辰也并非万事不管。
    她交上去的尸检报告,付子辰都会很认真的看,其中不懂的地方,他不会直接问,而是自己再试一遍。
    在柳蔚看来,这样挺好的,至少付子辰自己试过,就知道她说的是不是实情,而非全靠她一张嘴说。
    柳蔚并不喜欢什么都靠自己解释,因为有时候,就算她解释得再清楚,别人也不明白。
    无关紧要之人不明白也就算了,若父母官也不明白,那她这些尸检报告,全都做给瞎子看了。
    付子辰这种做事方法柳蔚很喜欢,这也是两人后来会成为挚友的原因。
    而曹余杰这种,虽然没有试验精神,更没有实验的胆量,但至少,这人还知道问。
    也算是在及格线。
    要说最不及格的,反倒是容棱。
    容棱就完全是她说什么,他信什么。
    柳蔚有时候想,哪怕她指着一具尸体,说皇上就是凶手,这男人也会二话不说的相信。
    明明是个统领数万兵马的睿将,却在某些地方,透着让人看不懂的傻劲!
    当然,这话柳蔚不敢当着容棱的面说,说了,她有预感,倒霉的会是她自己。
    言归正传,干尸的检验,柳蔚需要用另一种更直观的方法。
    蒸骨法。
    如之前滴骨认亲方法相同,蒸骨法,是出自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法医学家,世界法医学之父——宋慈,所著作的《洗冤录集》中。
    这算是古法验尸当中,最为技术性的科技验尸。
    所以法医学的学生,没有不知道宋慈的,这位南宋时期,便独立创造法医鉴定学的先人,乃是中国的骄傲,甚至绝大部分外国人,也同样认同宋慈在法医学上的历史地位。
    中外法医界,更是将宋慈推崇为世界法医鼻祖。
    柳蔚来到古代,在许多现代科技没办法用的时候,便只能依靠古法验尸,其中,曾经学过的宋氏验尸法,也是柳蔚最常用的验尸法之一。
    当然,柳蔚毕竟是学现代法医的,更多的时候,还是利用药草和一些器具,创造简陋的现代仪器。
    始终,这一块她更为熟悉。
    “准备清水,在外头挖一个大坑,再准备蒸笼,柴火,酒、醋、草木炭,还有一块红布。”
    柳蔚这话是对曹余杰说的。
    曹余杰愣了一下,不知道要这些做什么,但还是去外头吩咐。
    柳蔚再看了眼外头的天气,昨日下了雨,今日太阳很好。
    柳蔚继续收拾自己的骨头。
    曹余杰没一会儿就安排好了一切。
    柳蔚命人将尸骨抬到外面去,外面还围着不少人,冷不丁的看到一筐子人骨头,都有些发憷。
    柳蔚没管这些,问道:“清水呢?”
    有小衙役指了指前面的大水缸。
    柳蔚顺势吩咐:“将这些骨头用清水洗干净。”
    衙役愣了愣神,而后汗毛都竖起来的指着自己的鼻尖,声音都变调了:“我?”
    柳蔚笑道:“怕了?”
    衙役顿时不说话。
    柳蔚揶揄:“骨头是死的,不会跳起来咬你一口。”
    咬他?
    衙役吓得双腿发颤,苦哈哈的一张脸看着自家曹大人,都快哭了。
    曹余杰也不忍心,咳了一声,对柳蔚小声道:“柳大人,下头的人粗手粗脚的,这死者遗骨,怎么能过他们的手?”
    “手粗那小心一些便是,教会他们,往后再遇到同样问题,也不会两眼一抹黑。”
    柳蔚这句话说的平淡,曹余杰却猛然眼前一亮,试探性的问:“柳大人是想,教给他们?”
    柳蔚笑而不语。
    曹余杰狠狠的一拍手,乐了!
    赶紧吩咐那怕得要死的衙役:“去,把骨头抬过去,都洗干净!”
    衙役眼睛都红了,眼看真的要哭了。
    曹余杰恨铁不成钢的走过去,拉着人的衣领,凑这人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那衙役顿时不哭了,不可思议的看了柳蔚一眼,一擦眼睛,就过来,二话不说,口黑咻口黑咻的把骨头抬走。
    小黎忍不住撇嘴,看了娘亲一眼,无声叹气。
    容棱就站在柳蔚旁边,他也淡淡的瞧了一下柳蔚,而后漠然的吐出两个字:“懒货。”
    柳蔚不以为耻,还乐滋滋的:“有人出力,为何不用,自己洗,你知道水泡久了,我的手会皱皮吗?”
    容棱伸手,捏住她的小手,搓揉一下。
    柳蔚怕小黎看见,稍稍挣扎。
    容棱直接道:“小黎,去盯着他们,别把骨头洗坏了。”
    “哦。”任劳任怨的小家伙赶紧蹬蹬蹬的跑过去。
    把小黎支走,容棱在后面,拽着柳蔚的小手就不放了。
    柳蔚偏头瞪这男人一眼,男人也只是勾唇一笑,手指,挠着柳蔚掌心。
    柳蔚猛然一痒,头皮都麻了,赶紧挣扎,容棱却不放过她,继续将她手指,一根一根的玩耍,柳蔚瞪了他好几眼,见没有成效,自己又都习惯了这种痒度,便纵容了。
    两人在人外黏黏糊糊,前面,万事不知的小黎还在老老实实的指导衙役洗骨头。
    而周围的人,虽然害怕,但还是一个个凑过去好奇围观。
    就连曹大人也不怕丢面子的站在最里头。
    骨头洗了快一刻钟,才算完成要求。
    那衙役洗完最后一根骨头,好歹吐了口气,如释重负。
    其实在洗第三根骨头时,这衙役就不怕了,之所以一直紧张兮兮,全因为耳边的小童音,一直在命令他:“轻一点,左边一点,这里没洗干净,前面呢?前面就不洗了吗?这些缝隙也要洗干净,用布擦一擦,你轻一点,擦这么使劲,别擦坏了。”
    衙役到了最后,已经没心情害怕了,只是提高警惕,就怕这小祖宗又在他耳边唠叨。
    他一个大男人,总被小孩子骂,这能不让人脸红吗。
    好歹洗完了,衙役撑起酸软的腰,又揉了揉发麻的耳朵,总算缓回来一口气。
    衙役的一位好友却咋呼:“你洗了骨头还没洗手,就挠耳朵?你不怕……”
    衙役幽幽的转头,看着好友冷笑一声:“我还有心情怕吗?”
    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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