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凶险, 夫人还要多加小心啊!”林芷意味深长道。
    季凝微微晃神。
    简铭接过话头儿:“此事是我疏忽了。”
    林芷目光略凝,已经听出了简铭话中的意思。
    这只西贝货玉镯,必定是之前简铭为季凝戴在右腕上的。
    简铭如今揽下责任,也是不愿让季凝因之而生出无措之感, 亦是不愿让林芷对季凝这个侯府夫人的能力生出怀疑。
    他还真是护妻护得厉害!
    林芷内心啧了一声。
    好像她真要对他的妻子如何似的。
    林芷无意纠结于这种小儿女心思, 遂淡淡一笑, 便将此事揭过。
    “夫人的脉象平和, 是否用过别的药?”林芷依旧如一个负责任的大夫一般,问季凝道。
    季凝摇头:“并不曾用过别的药。只有林娘子一人为我诊过脉、开过方子。”
    林芷听她所说,心中熨贴——
    这意味着, 无论是季凝还是简铭,都是信任她,信任她的医术的。
    林芷于是直言道:“夫人的脉象平和,这是好事。不过,我心里有一个未解。”
    “林娘子请讲。”
    林芷抬眸, 看看季凝,又转头看看简铭,方徐徐道:“侯爷那日将夫人曾经戴过的那只红玉镯子交给我, 这些日子,我细细查证, 发现那只镯子确实毒性不小。”
    季凝和简铭同时暗自抽气。
    只听林芷续道:“那样的毒,夫人时时戴在腕上,论理毒性早已透体……”
    她忽的停住了话头儿。
    季凝与简铭则听出了她的未尽之意——
    那只镯子季凝戴了那么久,早就该被毒气侵染了, 怎么此刻还会如林芷诊脉的结果所表现的, “脉象平和”呢?
    “这是什么缘故?”简铭追问道。
    季凝也想问。
    没中毒自然是好事, 可这其中的缘故, 若不知晓,也令人不安啊!
    林芷沉吟几息,才将心中的推断说出来:“或者,是因为夫人的体质,较常人特殊……所以不易被毒性侵体。”
    季凝蹙眉。
    “体质特殊”,怎么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简铭的脸色突然不好看起来,瞬间变了几变。
    他瞄向蹙眉思索的季凝,又小心地收回了目光。
    两个人的细微动作,皆落入林芷的眼中。
    林芷又道:“究竟是何缘故,如今还不敢说定论。”
    她笑了笑,试图缓解周遭的气氛:“夫人身体安然,终归是好事。”
    季凝闻言,神色微松。
    “敢问林娘子,这毒会不会对旁人有什么妨碍?”季凝还是不放心地问。
    林芷古怪地看了眼简铭,轻咳一声,端然道:“据我看来,只要夫人自身没有被毒性侵体,侯爷应该也是无妨碍的。夫人放心……就是。”
    季凝最先想到的是歆儿,毕竟歆儿夜夜腻在她的身边,缠着她,不听她讲故事不睡觉的。
    却不料林芷竟想到了简铭的身上……
    季凝初时脑子没打转过弯儿来,待得看到林芷的表情不大自然,简铭似乎也微微发窘,季凝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林芷所说的“夫人放心……就是”,中间的那个停顿,其实是想说“夫人放心与侯爷同.房就是”。
    只不过这种话林芷一个在室女不好说出口,全靠当事者自行理解。
    季凝是理解了。
    何止理解了?
    她还闹了个大红脸呢!
    屋内的气氛,登时变得奇奇怪怪的。
    林芷的脸上也挂着些不自在,目光朝桌上飘,端起茶盏,饮了两口。
    这位林娘子佯作品茶的样子,更让季凝面上添了红晕。
    忙道:“只要歆儿的身体无碍,我就放心了。”
    季凝话一出口,屋内其余两人的表情更别开生面起来。
    简铭似是牙痛,不由自主地嘬了嘬牙。
    他这会儿特别后悔,刚才没有抢在季凝头里说些什么。
    季凝这么口无遮拦的,林芷会怎么想?
    林芷则险些被口中的一口温茶呛到。
    她慌忙将那口茶匆匆咽下。
    季凝的话,细思起来,让林芷骇了一大跳,那个猜想在她的脑中骤然成形——
    不、不会吧?
    这两人成亲月余,还未曾同.房过?
    而且,这位常胜侯夫人,竟是和歆儿这个非亲生的女儿,更亲近?
    林芷呆了呆眼。
    出于礼貌,她迅速地收敛起异样的神情,心里则像被小猫爪子抓似的:太想知道真相为何了。
    身为一家,想要知道些真相,其实也不是多难的事。
    林芷灵机一动,向季凝又道:“夫人的身体情状如何,我还想再确认一下。夫人能否再让我诊一诊脉?”
    简铭挑眉,探究的目光投向林芷。
    季凝并未多想什么,琢磨着听大夫的话,多诊两次脉总没有坏处的,便大大方方地重又撩起右袖口,将那雪白的腕子递了过去。
    林芷也没客气,三指搭在了季凝的腕脉上,凝神细切。
    厅内落针可闻。
    约莫一会儿,林芷松开手指,又想季凝道:“左腕也许切一切。”
    季凝听她说,略有迟疑。
    林芷忙解释道:“‘男子取气分脉于左手,女子取血分脉于右手’,虽说是诊脉的循规,但若要对被诊脉者身体的最真实状况有全面的把握,无路男女还是得左右手脉皆切过才妥当。”
    季凝不懂医理,倒也觉得林芷说的有道理,遂将左腕上刚戴上的红玉镯子卸下,将左腕也递了过去。
    她撩袖口的时候,不经意见似是瞥见了林芷唇角挂着些奇异的表情,林芷的眼神也怪怪的……
    季凝心里泛起嘀咕,心道莫非是自己看错了?
    林芷这会儿都要按捺不住突突突的心跳了。
    方才第一次给季凝诊脉的时候,她只顾着探看季凝的身体是否又病状,忽略了其他。
    此刻,细细切过季凝的右腕,脉象当真昭显着季凝似还是……处.子之身?
    这个发现真是太抓人心了——
    成亲一个多月,这两人竟还不曾圆.房过?
    林芷真是太好奇其中的缘故了。
    她不信以简铭对季凝的好,会不恋慕与季凝的亲近。
    纯粹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林芷也着实觉得,这位新晋的常胜侯夫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情、仪态都是上佳的。
    简铭既然喜欢她,怎么能不与她……听那意思,这位常胜侯夫人,这些日子居然是同歆儿一起睡的。
    林芷实在觉得,这件事已经不能用“不寻常”来形容了。
    除非……除非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否则她绝不相信!
    大概是事情太过不可思议,有那么一瞬,林芷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诊脉出了差错。
    所以,还得切一切左腕脉。
    林芷跃跃欲试,恨不得下一息就按上季凝的左腕。
    方压下心头的躁动,林芷尚未来得及进行下一步的时候,忽的眼前人影一晃。
    “林娘子医术高绝,想来已经有了结论。”简铭的声线发凉。
    林芷容色一凛,只觉得简铭的声音若是再冷上几分,都能结冰茬儿了。
    她警觉地抬头,刚好对上简铭告诫的眼神。
    林芷瞬间觉得头顶上像被泼了一盆冰水,什么好奇心啊,什么真相啊,霎时都不重要了。
    这位侯爷,快要忍耐不住恼火了吧?
    林芷的脑海之中倏忽划过这个念头:要不是面对着的是自己,只怕这位侯爷当场就要发作。
    林芷于是没敢再造次。
    而是眼睁睁看着,简铭拉了季凝的左手腕,将放在一旁的红玉镯子套了进去,才又把季凝的袖口放下。
    直到看到两只袖口都完好地遮住了季凝白皙细腻的腕子,这才停住手头的动作,却仍守护神一般站在季凝的身前。
    林芷:“……”
    侯爷我不是登徒子好不好?
    您这么一副好像我要调.戏尊夫人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季凝犹懵懂着,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上一瞬林娘子还一副负责良医的架势为她诊脉呢,怎么下一瞬简铭就突然抢身上来替她重新套上了玉镯,还挡在了她的身前?
    虎视眈眈的……
    季凝与简铭相处的时日长了,自然看得出来简铭动了气。
    林娘子怎么了?至于让他这般动气?
    “侯爷?”季凝轻轻扯了扯简铭的衣袖。
    她这会人后知后觉地感知到,林芷再次为她诊脉,似乎在探查些什么。
    不过,林芷应该没有恶意。
    季凝的感觉不会有错。
    准确地讲,在林芷的身上,季凝就从来没感觉到针对自己的恶意。
    这种感觉,很微妙。
    按说,她们刚刚认识多久?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比陌生人强一点点。
    简铭被季凝扯着衣袖,脸上的寒气方消融了几分。
    此刻,他亦觉得自己的反应过激了。
    但是对季凝的保护,他从不后悔,哪怕林芷并没有恶意。
    简铭再次丢给林芷一个警告的眼神,缓声道:“林娘子已经知道夫人的身体状况如何了吧?”
    林芷嘴角狠抽了抽。
    她能说她今日是真长见识——
    她还是第一次见识简铭这么……护食呢!
    足见,简铭对季凝在意到了何种程度。
    林芷既已决意对简铭忘情,面对着简铭对别的女子的呵护,她也没觉得如何伤心。
    朋友之谊,就是朋友之谊。
    朋友之间,不仅要同甘共苦,更要——
    “侯爷若不拦着我,其实还可以知道更多的。”林芷微微笑着,故意道。
    简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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