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在这石屋里静等着,木婉清就依偎在他的肩膀上,迷迷糊糊的道:“段郎,我和你成婚之后,咱们第一个孩儿,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段誉不由得一愣,转念一想他的生父是段延庆,跟木婉清算不得兄妹,所以心中并无妨碍,淡笑道:“女儿比较好。”
    忽然铁窗外钟灵小姑娘来了,小声道:“段大哥,我刚听到青袍人和我爹爹的谈话,得知你跟木姑娘是兄妹,决计不能成婚的。我得想个办法尽快救你们出去才行。”
    “那你就赶紧去寻找阴阳和合散的解药吧,木姑娘中毒已深,非常危险。”段誉道。
    钟灵答应着赶紧离开了,片刻之后,她却带着保定帝段正明前来,此时,青袍人段延庆已经先来到石屋之前,坐在大石头前,以镔铁拐杖拦住去路。
    段誉于小石屋铁窗边能看到外边的情况,心里叹道:“只怕伯父救不了我。”
    保定帝缓步上前,说道:“相烦阁下让一步!”段延庆一动不动,如活死人一样,根本没听见似的。
    保定帝遂拱手朗声道:“尊驾不肯让道,莫怪在下无礼了。”侧身从段延庆左侧闪过,右掌斜起,按住巨石,正要运劲推动,只见段延庆伸出铁杖,点向自己‘缺盆穴’。
    铁杖伸到离他身子尺许之处便即停住,不住颤动,保定帝只须劲力一发,铁杖点将过来,那便无可闪避。保定帝心中一凛:“这人点穴功夫可高明之极,却是何人?”
    保定帝左掌斜削,突然间变掌为指,嗤的一声响,使出一阳指,一束淡金的指芒催发而出,疾点铁杖,这一指若是点实了,铁杖非弯曲不可。
    不料那铁杖也是嗤的一声点来,霎时间,两道淡金的凌厉指芒在虚空中一碰,保定帝退了一步,青袍客也是身子一幌。
    保定帝大奇,心中思绪纷涌,当即拱手不卑不亢的道:“前辈既然会施展我大理段氏的一阳指,看来与我有些渊源,盼能说出尊姓大名。”
    忽然听得一个沉闷沙哑的声音在周围回响道:“你是段正明,还是段正淳?”
    保定帝见他口唇不动,居然能够说话,对于造诣如此高的腹语术更是诧异,说道:“在下段正明。”
    段延庆道:“你的武功和我相较,谁高谁下?”
    保定帝沉默片刻,说道:“武功是你稍胜半筹,但若当真动手,我能胜你。”
    段延庆道:“不错,我终究是残疾之身。唉,想不到你坐上大理皇帝的位置,这些年来竟丝毫没搁下练功。”语气之中充满了惆怅抑郁之情。
    “伯父休要与他啰嗦,以一阳指功夫击败他,救我出去吧!”段誉忽然呼喊道。
    不过他总认为段延庆的实力要胜过伯父一筹,毕竟保定帝这些年来几乎没在江湖中历练,战斗经验不够。况且段延庆心狠手辣,阴险无比,与之拖延得越久,反而就越是吃亏。说不定就会中了其下一个阴谋诡计。
    段延庆回头望了一眼铁窗边的段誉,道:“这小子定力不错,服了‘阴阳和合散’,居然还能支撑到这时候。”
    保定帝吃了一惊,怒道:“你给他服这等药物,究竟是何意图?”
    段延庆道:“这石屋之中,还有另外一个女子,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保定帝一听之下,立刻就明白了此人的阴谋。他忍不住勃然大怒,长袖挥处,“嗤”的一指向段延庆点去,指芒的金光愈发的浓烈,显然运足了更多内力。
    段延庆运转浑厚的内力于一对铁杖之上,横杖挡开,保定帝第二指的手势又已点出,这一指的方位赫然对着他喉下七突穴,那是致命死穴,料想他定要全力反击。
    岂知段延庆冷笑两声,既不闪避,也不招架。保定帝见他不避不架,心中大疑,立刻调整手指方向,一道淡金的指芒轰在旁边的岩壁上,穿出一个深邃的小洞。
    保定帝皱眉问道:“你为何甘愿受死?”
    段延庆道:“我死在你手下,那是再好不过,你的罪孽,便又深了一层。”
    保定帝问道:“你到底是谁?”段延庆低声说了一句话。
    保定帝一听,脸色立变,道:“我不信!”
    原来十多年前的上德五年,大理国上德帝段廉义在位,朝中忽生大变,上德帝为奸臣杨义贞所杀,其后上德帝的侄子段寿辉得天龙寺中诸高僧及忠臣高智升之助,平灭杨义贞。段寿辉接帝位后,称为上明帝。上明帝不乐为帝,只在位一年,便赴天龙寺出家为僧,将帝位传给堂弟段正明,是为保定帝。
    上德帝本有一个亲子,当时朝中称为延庆太子,当奸臣杨义贞谋朝篡位之际,举国大乱,延庆太子不知去向,人人都以为是给杨义贞杀了,没想到事隔多年,竟会突然出现。
    段延庆将右手中的铁杖丢在脚边,右手食指嗤的一声,向保定帝点去,保定帝斜身闪开,还了一指。段延庆以中指直戳,保定帝脸色凝重,以中指相还。段延庆第三招以无名指横扫,第四招以小指轻挑,保定帝一一照式与之对决。
    霎时间,数道淡金的指芒在虚空之中呼啸着穿梭,气势极大,互相抵消,却并未对周围造成什么波及。
    到得第五招时,段延庆以大拇指捺将过来,五指中大拇指最短,因而也最为迟钝不灵,然而指上力道却是最强,那道淡金指芒愈发的凝实,保定帝不敢怠慢,大拇指一翘,也发出凌厉的指芒与之对拼。
    然后保定帝败了,退后两步,大吐一口鲜血,段延庆之前说自己身有残疾,敌不过保定帝,不过是骗他罢了。
    段延庆没有继续催发一阳指力,而是道:“你信了没有?”
    保定帝以衣袖擦掉嘴角的鲜血,表情复杂,躬身说道:“正明参见前辈。”
    段延庆道:“你只叫我前辈,是不肯认我呢,还是究竟不肯相信我?”
    保定帝道:“正明身为一国之主,言行自当慎重。正明无子,这段誉身负宗庙社稷的重寄,还请前辈释放。”段延庆道:“我正要大理段氏丢尽颜面,断子决孙。我好不容易布下今天这个局等你们来受辱,岂能轻易放手?”
    保定帝厉声道:“段正明万万不许。”
    段延庆道:“哼!你自称是大理国皇帝,我却只当你是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你尽管去带领大军来此。我根本不惧,但你得明白我要先杀段誉这小贼却易如反掌。”
    保定帝皱眉说道:“你要如何,方能放人?”
    段延庆道:“不难,不难!你只须答允去天龙寺出家为僧,将皇位让我,我便解了段誉体内药性,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好侄儿。”
    保定帝道:“祖宗基业,岂能随便拱手送人?”
    段延庆道:“嘿嘿,这是你的基业,却不是我的基业么?物归原主,岂是随便送人?我不追究你谋朝篡位的大罪,已是宽洪大量之极了。你若执意不肯,不妨耐心等候,等段誉和其胞妹生下一男半女,我便放他。”
    保定帝叹息道:“那你还是乘早杀了他的好。”
    段延庆道:“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路。”保定帝问道:“什么?”段延庆道:“你让段誉自己用一阳指功夫跟我较量,只须胜得了我,他自己不就可以走了吗?嘿嘿!”
    保定帝怒气上冲,终于强自抑制,说道:“段誉不会丝毫武功,更没学过一阳指功夫。”
    段延庆道:“大理段正明的侄子不会一阳指,有谁能信?”
    保定帝道:“段誉幼读诗书佛经,心地慈悲,坚决不肯学武。”
    段延庆道:“哎,又是一个假仁假义,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这样的人若做大理国君,实非苍生之福,还不如早些杀了的好。”
    保定帝厉声道:“前辈,是否另有其他道路可行?”段延庆道:“当年我若有其他道路可行,也不至落到这般半死不活的田地。别人不给我路走,我为什么要给你路走?”
    保定帝低头沉吟半晌,猛地抬起头来,一脸刚毅肃穆之色,沉声道:“誉儿,我定然会设法来救你。你可别忘了自己是段家子孙,莫要做出败坏段家名声的事!”
    段誉道:“伯父不必着急,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我相信你们能有办法救我出去的。”
    保定帝听段誉的语气信心坚定,而且状态不错,于是心中安定了些,朗声道:“生死有命,任其自然吧。”然后他到旁边托住钟灵的手臂,奔过空地,跃过树墙,说道:“小姑娘,多谢你带路,日后当有报答。”
    这时,钟万仇来到段延庆旁边,皱眉道:“为何你不将这个大理皇帝杀掉?岂不是给段家的人狠狠的当头棒喝?”
    “你懂什么?你得明白,这次是我借你这地方布局办事,并不是在乎你出的那点钱,惹得我不高兴了,一铁杖就让你小命完蛋。”段延庆道。
    石屋之中,段誉却很难捱,他自己并未中毒,但是木婉清的状态越来越不好,愈发的迷糊,惹人怜惜。
    但段誉决不能做出对不起木婉清的事,所以就盘膝打坐,潜心运转神照功,不再理会一切事情。这样一来,任凭木婉清如何动手动脚,段誉都不会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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