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初春赋予自己的盛夏,在金秋的祝福中走过严冬吧。
    正文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逐渐远离耳畔,只剩下对方的呼吸声传进彼此的心间。赵啻贤与泽沙尔并排飞奔着,二人的速度极快,比起猎豹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地上刚刚积攒的一小层浮尘纷纷被二人奔跑产生的风压带起,飘荡在空中。轻快利索的脚步声在洞间回荡,惊扰了在黑暗处蛰伏的不知名的东西。
    “赵小子,只剩下你和我了呢。从前咱们两个单独在一起时还是在你的脑海里呢!”泽沙尔侧过脑袋微微一笑,次元圣剑发出的光芒一点一点地将眼前的黑暗抛向身后。
    “是啊,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两秒钟就把我放倒呢。”赵啻贤也浮出温柔的笑容,尘封已久的回忆像流动的画卷,在眼前回放。
    “哈哈,你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嘛!”泽沙尔得意洋洋地撅起嘴,轻眯的双眼仿佛是在说:那又怎么样?有种你还手啊!但是赵啻贤明白,自己与泽沙尔出来不是聊天的,他们肩负着的是一项重任。越是靠近队伍昨晚驻扎的地方,赵啻贤心中的那股强烈的危险感就越是想拽住他的脚步,不让他回去。直觉告诉他,昨天晚上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安静。这附近……绝对有什么东西!
    已经到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二人已经走完了部队行军两个小时的路程。昨天睡觉时战士们躺出来的那些痕迹依然清晰可见,地上的饼干渣滓也确实属于那些压缩饼干。错不了,就是这里!
    可是……这里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啊!泽沙尔歪歪脑袋,手中次元圣剑也垂下去一截。这里宁静得甚至有些不同寻常,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存在,刻意抹杀了本应该存在的声响。赵啻贤的目光被一处不起眼的小角落吸引了:这里很狭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什么来。还算新鲜的鞋印从驻扎点的一大片鞋印中分离出来通向这边,这是李狗剩留下的一条线索。
    然而,走近再瞧,泽沙尔却惊讶得合不上嘴了。
    一处小洞!那是一个黑漆漆的小洞!它看上去不怎么宽,仅仅只容一人通过,但却极深极深,至少有九米以上。李狗剩难道掉进这里面去了吗?这么高的距离,就算是有铠甲也要摔个不轻啊!
    “嘎……”
    洞口下,飘出一声渗人的怪响,如同厉鬼的哀嚎,悠长,让人心底发麻。
    “看来李狗剩遇到麻烦了啊。”泽沙尔攥紧了是手中次元圣剑,眉头紧锁。因为她看到,有两只通红的光点在前方的黑暗处亮起,向自己与赵啻贤靠近。一只脚爪探了出来,修长的三根脚趾与那垂到胸口的血红而细长的舌头,让它显得无比恐怖……
    “怎么了?为什么你那头有打斗声?”听着通讯频道中传来的尖锐的咆哮,戚伟商停在半路,冲着频道那头的赵啻贤问道。暗黄的鲜血染红了啻之龙刃的锋刃,赵啻贤将那只扑向自己的怪物甩开,心中有一刻甚至差点就要乱了阵脚。
    那是一只巨大的人形蝙蝠,它有着一对修长的胳膊与双腿,满嘴沾着难闻唾液的尖牙利齿来回空咬着,布满血丝的瞳仁里致死还充溢着凶恶。
    它有着修长的指爪,一身暗色的脏兮兮的灰毛让他不但显得丑陋,更让他显得无比肮脏。即使胸膛已经被一刀切开一个大口子,心脏还是在一阵一阵地向外抛洒血液,断裂的肋骨扎刺进去,把它最后的挣扎终止。
    “我们遇到了一种人形蝙蝠,它的移动速度很快,并且生命力不弱!千万不要往回派任何人,加强队伍后方的警戒,我们可能要遇到新的麻烦了。”赵啻贤汇报完毕,蝙蝠人在地上扑腾了好一阵子,终于脑袋一歪,不动了。这家伙的次声波居然还让通讯信号出现了延迟,刚刚戚伟商的声音明显模糊不清!怪不得李狗剩不和自己联络,他现在绝对被至少十只以上的蝙蝠人包围着!
    “我就说昨天遇到的蜘蛛明明是以啃咬为主,为什么洞外的仙兵会死于抓伤。看来这家伙才是罪魁祸首。”泽沙尔看着那可憎的面容,若有所思。
    “赶快去救李狗剩!再晚上一会儿他就没命了!”纵身跳进洞中,二人飞速下落,在一处比较平缓的小坡着陆。眼前是弯弯曲曲的小路,枪声与吼叫声隐约可见。泽沙尔已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因为她辨认出了,那里不只有一把光爆枪在发响,也不止有一只蝙蝠人在吼叫……
    “咻咻咻!”
    蓝色的弹雨与黄色的光流在空中交织,凑近的被打中眼睛的蝙蝠人纷纷暴毙身亡,枪焰的亮光在洞壁间闪烁发光。李狗剩飞快地为光爆枪换弹匣,与此同时,另外几名身穿白铠的战士赶忙抬起他们手中的光爆枪,交替开火……
    橙色的光纹,是仙兵!这里是一处狭窄的长道,蜂拥而至的蝙蝠人的尸体几乎要堵满洞口。
    这些仙兵的铠甲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他们的枪械也破破烂烂,一拳头上去估计就能散架!每个仙兵的脸上都有焦急与惊恐,身后,是一条还算宽敞的死胡同。几把军铲凌乱地丢在地上,甚至有一把还插在疏松的洞壁上。
    “喂!那个地球人!我们开火掩护,你赶紧用石头堵住洞口!”
    为首的一名戴着眼镜的仙兵冲又开完一轮火的李狗剩大吼道,此刻,凌乱的尸体已经塞满了洞口,洞外的蝙蝠人疯狂地推搡拍打着,就要把那些血渍斑驳的尸体推开。
    李狗剩反应也不慢,立刻放下枪,用喷射引擎的力量撞在位于右侧的大石头上,把它推到洞口的正前方。四人随即将八只手按在岩石上,然后一齐发力,把它顶到前方,死死地卡了进去。
    四人不敢挪动身子,不敢松开五指,洞外凄惨的哀嚎声清晰可辨,那无数双利爪拍打在石头上,让四人心里都一阵一阵地发慌。他们急促地呼吸着,神智与身体的本能都在告诉他们,千万不能松手!眼中映射着恐惧,洞内忽明忽暗的手电光映入每个人的眼中。
    好一会儿后,外面的拍打声停息了。似乎有什么更有吸引力的东西让他们离开,到别处去。
    “啊,终于有个头了。”
    李狗剩长出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没有察觉汗水已经将衣襟从低到外浸湿。妈的,解决个尿急都能把地踩塌!要不是还算机灵召唤了铠甲,估计早摔死了!这还不算,往下一摔坐死一个毛茸茸的大蝙蝠,周围的其他蝙蝠人见了就和发疯一样地追着自己走。就像那三个仙兵也皆遗留着恐惧的神色,好不费劲地喘着气。
    倒是有这几个人帮忙,自己才能捡回一条命。
    “我叫厄斯仁利,这个是我弟弟厄斯德克,那边正在喝水的是我们的分队长厄芬赛帕。倒是你,地球的,你为什么会在这?你差点让我们都喂了鬼猴蝙蝠啊!”
    戴眼镜的那个仙兵拍拍还在剧烈起伏的胸口,话语间尽是惊险。另一边的高个子,长得瘦不拉几的厄斯德克却不怎么友好,大声地制止他:“你,这个穿着铠甲的地球人可是我们的敌人,小心他杀了你!”
    李狗剩听到后气笑了,故作厚脸皮地躺下来,脸上却写着无奈:“老子就上了个厕所,谁知道一脚就踩踏了!这些长翅膀的畜生就一直追着我咬,谁知道跑着跑着就跑到你们这里了。”
    “你以为我们会信你的鬼……”
    “够了,厄斯德克。不管是王座战士还是地球人,现在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些下方空虚的地面是鬼猴蝙蝠的陷阱,他们以此来猎杀探险者和经过的动物。”就在厄斯德克还想再指着李狗剩的鼻子说些什么的时候,坐在角落里的厄芬赛帕放下水壶,制止了他。厄芬赛帕留着长发,恍如谪仙的气质让他显得与众不同。只是这也无法掩盖他浑身泥土的事实。
    “所以,你们也是这么进来的?”
    李狗剩拍拍裤腿上沾着的大片灰尘,远处的小泉汩汩地冒着水,潮湿的洞壁上还有一层青苔和蘑菇。这些仙兵估计就是靠这个活到现在的。
    “没错。当初五百人的先遣队,就剩下我们三个了。如你所见,我们正在挖逃生的路,如果顺利,应该有希望逃离这里。动工吧。”说罢,他捡起一柄铲子,继续卖力地挖掘。碎石和泥土被他用铲子刨开,其余二人也加入到工作的行列。
    作为基础工具,李狗剩当然也有携带军铲。既然现在同处困境,就不能坐视不理。他也掏出随身携带的多功能铲子,加入到自救行列中。“我说,等你们出去了以后你们要怎么样?回你们的部队继续当仙兵?”他将泥土一整块一整块地拿铲子撬下来,同时悄悄地斜过眼睛,偷偷观察着他们的神态。厄芬赛帕的目光明显很决绝,他斩钉截铁地大声回答:“没错,等逃出这里,第二次相见,我们还是敌人。”
    “你们还真倔啊。哪怕是你们的顶头上司把你们抛弃了,你们也还愿意效忠他啊。”不出李狗剩所料,他们依然还在为所谓的忠诚卖命。
    也许这就是战士的悲哀吧。明明知道是错的,却依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坚守。
    再回头,当他们发现他们服务的,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王时,他们的心中会是什么滋味呢?
    “咔嚓。”
    突然,就在他正欲下铲时,他听到前方传来一声不易察觉的轻微响动。三个仙兵明显也感觉到了,一个个铲子都僵在半空中,再也无法挪动。难道……看着眼前的泥土逐渐松动,李狗剩的心中,有一个极其糟糕的设想得到了验证。他抽出影龙刃,缓步地将身体往左,尽可能地离得那逐渐崩塌的一层土壁远一些……
    “嘎!”
    薄薄的一层壁障轰然倒塌,一只巨大的鬼猴蝙蝠咆哮着,从洞中飞出,向众人扑咬而来。它还没逞够凶煞,蓝光闪烁,头颅已然在李狗剩风驰电掣的斩击中从脖颈上脱落,在空中哀嚎狂叫,然后彻底地安静下来。然而,安静不下来的是四个人的心。因为他们看到,前方的黑暗之中,无数密密麻麻的红点似恶灵的火种,让每一个人心底的恐惧焚烧……
    “咻咻咻!”
    四挺光爆枪一齐开火,这个火力密度与火力强度却根本无法阻挡蝙蝠群前进的脚步。能量流打在皮毛上只是将附近的皮肉烤熟,这非但没能使这些怪物后退,还让他们变得更加疯狂,前仆后继地如潮水般涌来。李狗剩不得不扑上前去以影龙刃斩击,为换弹匣的三人争取时间。
    然而来不及了!双拳难敌四手,没有了火力的阻碍,这些蝙蝠人如同一股狂潮席卷,他们把李狗剩挥舞利爪推倒在地,扑向这些鲜美的猎物……
    “咚。”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堵住洞口的巨石突然间松动下来,紧接着,便如同被一脚抽射的足球,高速飞出洞口。它把在它跟前的所有蝙蝠全都砸成了肉泥,镶入不远处的洞壁足足有半米深。
    李狗剩怔怔地转过头,但当他的目光落到那柄刀背乌黑发亮的直刀上时,欣喜,兴奋,无法言表的压力纷纷从心里喷涌而出。再也控制不了失控的眼眶,他张开嘴放声大哭起来,一米八的大高个像个小孩子似的,一头扎进泽沙尔和赵啻贤的怀中哭得叽叽歪歪:“团长!副团!你们终于来了!这些鬼东西想把我往死里整啊!”
    泽沙尔却笑了,她丢开手上拎着的死蝙蝠,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啊狗剩,你看我和团长这不是来救你了嘛。这些仙兵也是和你一起困在这的?”
    话到半截,她注意到了不远处抱着枪的仙兵。这些人……
    “算了,既然是共同患难的就别再分阵营了!你们跟紧了,我和泽沙尔为你们开路!”
    赵啻贤的啻之龙刃上,亮起一层湛蓝的能量……数十分钟后,几人杀开重重蝠群的壁障,眼前的道路开始变得宽阔起来。身后一路尽是蝠群的残躯与鲜血,有的是冲向他们的,更多的是在见识到对方的可怕后仓皇窜逃互相踩死的。
    好刺眼!
    赵啻贤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在黑暗环境里摸爬滚打这么久,如此强的光源真的不习惯。然而,他却感受到,有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地握住自己的手腕,将自己挡住眼睛的那只手拿开。赵啻贤睁开了眼睛,身边的泽沙尔早已深深地沉浸在眼前的美景之中。
    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向高处。这里就像大宫殿,墨色的藤蔓从无数缝隙垂下,将通向搭在高处洞口的巨石牢牢地钓住。阳光穿透在高大洞顶上无数星罗棋布的大小洞口,播撒在这黑暗之中。光芒闪耀,那块巨石上,战士们正在踏着整齐的步伐前进着,向着为他们敞开的巨大洞口,向着那柔和的绿影微芒,前进着。
    那是光啊。
    叶冉站在队伍旁冲自己兴高采烈地招手,穿越寂静黑暗,迎来一片绚烂天空……
    “再见了,团长先生。战场上不分敌我,但你的恩情我一定会报答的。”正午时分,密林边,厄芬赛帕向赵啻贤和李狗剩以及这支部队抱拳相别。赵啻贤也微微点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浓郁的绿色中。远方一望无际的原野,轰鸣的引擎声呼啸着,无数辆三九九坦克向这边驶来。每一个影龙部队战士的脸上皆洋溢着兴奋加快脚步,奔跑着向这边赶来,这边的战士们也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迎着来者,也飞奔而去。
    鲜红的大旗在风中抖擞,如此耀眼,如此美丽。
    愈来愈近了,两军战士们彼此紧紧相拥,欢庆的喧嚣将原野填满。项逸风从人群中挤出来了——他看上去瘦了些,但依旧精神饱满。他向赵啻贤递出了手。
    当两只承载着两代人信念的手紧紧相握在一起时,战场的乾坤在这一刻,逆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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