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种子美丽的花瓣使人身心愉悦,而过度生长的树根却会撑烂房屋。一切,都要恰到好处。
    正文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场面瞬间充斥起火药味。“你,你要想打我就打吧!”陶维亚知道僵持着也不是办法,索性闭上眼睛,摊开了胳膊。
    “行了,都是比赛嘛,看你那点小脾气!”看着赵啻贤一只绷着脸的样子,泽莎尔反而扑哧一声笑了。不过,陶维亚到底挨不挨揍,还是要看赵啻贤自己。
    他抬起了右手,握掌为拳。那条原本稚嫩无力的胳膊经过巴塞的黄沙,龙鲲的狂风,螳鲲的湿热,逐渐变得孔武有力,迸发出虬龙般的线条。
    他的紧攥的拳头还是松开了。
    一滴眼泪从赵啻贤的眼角处迸出,他意识到这滴泪的存在,扭头走了。
    空荡的综合中心,只剩下陶维亚一人,与他的影子。门口停放的专车已经整齐排放完毕,载着这些勇士们返回各军队舍。这是荣耀的凯旋!
    吃完午饭后,食堂队舍等等便一直寻不到赵啻贤的身影。熟悉他的泽莎尔偷偷爬上了龙神军最高的那颗树,果不其然,赵啻贤正靠着树干坐在一根树枝上,呆呆地望着天边的一抹彩云。
    他的脸颊上,还残有一道浅浅泪痕。
    “怎么啦?七尺男儿还落泪啊。”
    泽莎尔坐在与其相对的另一根粗壮的树枝上,笑着打趣道。曾经在脑海中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她了解他的所有记忆,自幼丧母的赵啻贤每每悲伤,便会爬上最高的地方,仰望天空。
    赵啻贤因为比赛中自己的失利,牵动了儿时的记忆。他想妈妈了啊。
    健谈的赵啻贤第一次没有应答。他只是继续盯着那片云,直至它完全消散,与苍穹融为一体。
    “唉,身为组长,我却保护不好自己的组员。果真是沐尔凡灀说的那样啊。”赵啻贤长叹一口气,眼睛无力地睁着。
    如果那不是模拟战,而是刀刀见血的真枪实弹的话,只恐自己的无能……
    “胡说!不是的!”
    突然,泽莎尔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的尖利声音划破了宁静的午后。旁边的啼黎雀停下了叽喳的窃窃私语,眨巴着一对小眼睛看着他们。
    “当初如果不是你,冲破雪龙的封锁拔出次元圣剑,我可能自此困死在山间;如果不是你毅然决然突入王鲲殿,可能天岭城早已沦陷;如果不是你留在苦地方带领着村民们奋斗,可能大加县自此成为历史;如果不是你努力奋战,我们更不可能取得一次次的胜利。你所做的,你所守护的,难道还不够多吗?你把自己逼成什么样子了!”
    泽莎尔说着,已经是泣不成声。听到这里,赵啻贤微微低下了头。自己做了很多,守护了很多,儿时最想守护的,却没有能力守护。造化弄人啊。
    “嗨,中午好啊。”
    他还在思索着,树下传来一个熟悉的浑厚男声。尼加鲁,正抱着一大包买了不知几个月的牛肉味觊晓代言薯片,慢悠悠地向这边走来。
    不,不止他一个人。身后,还有艾尔佐斯,与莫兰妮尔。泽莎尔悄悄将眼泪抹掉,不过通红的眼眶是擦不掉的。她从树上跳下,一把扎进莫兰妮尔的怀里。
    “唉!怎么哭了?是不是赵啻贤欺负你了!别哭别哭,我这就教训他!”
    莫兰妮尔轻轻抚摸了抚摸泽莎尔的后背,继而抬起了头,没好气地冲树上大吼:“赵小子给我下来,居然欺负泽莎尔?看我不把你的屁股打成四瓣!”
    树上的啼黎雀听到这狮吼般的咆哮,全都吓了个惊慌失措,扭动着圆滚滚的身子飞走了。赵啻贤差点从树上跌下去,一把拉住身边的树叶:“我我我,我怎么欺……”
    “啪嚓!”
    纤细的枝叶哪能禁得住他的拉扯?瞬间断为两瓣。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赵啻贤就这样倒栽下去,一头插进松软的泥土中。
    泽莎尔见到他滑稽的样子顿时破涕而笑,莫兰妮尔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气笑了。赵啻贤不管怎么变还是赵啻贤,再怎么长大,本心始终都是不会变啊。
    “我怎么欺负他了……”赵啻贤缓缓爬起,将头上粘的土抖掉,满脸的无辜。但是,映入眼帘的,是烛坎高大的肩膀。那张紧绷的脸面无表情,盯得赵啻贤心里发毛。
    “啊哈哈哈哈!你小子真有一套的,居然把光学迷彩用上了!这功劳簿上,可有你一笔啊!”
    僵持半刻后,烛坎瞬间变了脸,一个劲地狂拍赵啻贤的肩膀。那欣喜若狂的长笑,真不像是个副队长能笑出来的!
    “可,可我没尽到一个组长的责……”
    “行了行了!我不就是虚拟场景里头受了点伤嘛,看把你惭愧的。”
    赵啻贤还想继续做自我检讨,泽莎尔却将其打断,一把捂上了他的嘴。身边莫兰妮尔微微一笑,语重心长地说道:“赵小子,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一个劲地垂头丧气可不是你的作风。你是一个优秀的组长,更有两个优秀的组员。你不是一直都在努力提高自己吗?你看看,谁来了!”
    说罢,莫兰妮尔似一只轻灵的驯鹿闪开身子,烛鲤提着一包东西,缓步走到他的视野中央。
    连烛鲤都来了!赵啻贤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烛鲤虽然内心善良热情,但冷冰冰的性格让赵啻贤大多数时候都感到很不随和。这次专程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呢?
    “铁血队组长赵啻贤。”烛鲤将领子平好,冷漠的声音中是饱满的关切之情。这种深厚的情感,是只有最负责最身先士卒的将领才会具有的。
    “在!”
    赵啻贤不敢怠慢,神经下意识地发出信号,将身姿立正。
    “你在远征军选拔赛小组对抗赛第一轮淘汰赛中出奇制胜,拿下了傲人战绩。现在你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精英,铁血队亦蜕变成优秀的小组之一。所以,这件象征着荣耀的组长长袍,属于你了!”
    烛鲤说着将手中包袱打开,一件精干的长袍被静静地叠放在其中。光亮柔顺的质感,成熟而帅气的深蓝色以及领口那金色的边缀。这就是多少小组组长都梦寐以求的优越的象征物吗?
    他郑重地,用几乎是颤抖的手接过这件神圣的衣织,摩挲着那如丝般的表面。摸罢,他将组长长袍穿在身上,轻盈的袍尾在轻风中猎猎作响。
    “和组长你一样帅唉……哎哟哎哟!”艾尔佐斯碰碰莫兰妮尔的肩膀,向她挑了挑眉毛,却被她一把揪住了耳朵:“活够了吗?敢和你组长开玩笑!”
    众人见艾尔佐斯的样子,纷纷开怀大笑起来。原有的忧郁一扫而光,被快活的气氛所取代。
    “哈哈!我赵啻贤,终于也是一名顶天立地的组长了!”
    欢呼声久久回荡在四周,化作徐徐微风,吹拂着午后美好的一切。
    然而,沐尔凡灀却在这种时刻缺席了。他此刻正在王鲲殿外墙下一个僻静的角落,独自面对着冰冷的墙壁,进行艰难的思想斗争。
    “少主,你到底在犹豫什么。马上就是真实场地比赛了。只要在他最松懈的时候在他背后刺入这毒刀,就可以把他化成一滩血水!”
    身后的威罗古斯将一柄模样平平的钢刀递给他,原本和煦的阳光经过粗糙刀面的折射,变得惨白而无力。
    “为什么要杀了他……他根本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沐尔凡灀的手因痛苦越握越紧,将手中的石块捏碎,化作一堆骨灰般的碎末。原本它也会占据天地间的些许体积……
    下场却是随风而逝,不留一点痕迹。
    “真搞不动碳基生命体的情感系统。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一个氢氧碳钙等元素的堆砌罢了。”
    托戈涅迦耸耸肩,黑绿的瞳仁似魔兽一般,仿佛所过之处都会被这恐怖所朽化。
    “你也只不过是一个金属和电线的堆砌罢了,你根本不可能理解。”沐尔凡灀转过身,那双棕红的眼睛已经因为长时间处于痛苦之中而布满了血丝。
    “我们确实只是机械,但我们通晓你们所谓的仇恨。正如索斯格大人所说,不要忘了你的母亲是被谁杀死的。”
    威罗古斯撂下话,转身走了。只剩下凄厉的风,削切着沐尔凡灀的耳畔。
    “泽莎尔小姐对不起!请原谅我!”
    陶维亚深吸一口气,鞠下一个九十度的躬。面前,是一面擦得发亮的镜子。
    ……
    “好,再来一遍……泽莎尔小姐对不起!请原谅我!”陶维亚已经在冷清的楼道中重复了这个动作五个钟头。他浑身上下都被汗液浸透了,但脸上所透露出的干劲却一点不减。
    “泽莎尔小姐对不起,请……”
    “唉唉唉,你不累啊。”
    话到半截,背后却突然飘了一个婉转的女声。毫无心理防备的陶维亚吓得一哆嗦,直接扑倒在地。
    他慌忙的回头一看,是一个身穿紧身沙色队服的女孩。那威武的豹头简画勾勒在胸前,清秀中有着些许可爱的姣好容颜更是让他印象深刻。艾薇!影之队组长艾薇!
    “咳咳,你,你怎么在这?”
    陶维亚故作镇定地爬起来,咳嗽两声。本天才可不能在女人面前出丑!然而,裤子上摔出来的大片灰渍已经出卖了他单纯而紧张的内心。
    艾薇忍不住笑出了声,只得将手中的饭盒冲陶维亚晃了几晃:“看见没?我是来找个清静地吃饭的,不是来偷袭你的,行了吧?大天才?”
    于是,两人的第二次邂逅,也在尴尬之中开始了。起先两人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同一级阶梯上,各自干各自的。这栋楼是王鲲殿的战时防空楼,平时并没有什么人。
    无聊到极致的安静,就这样不断蔓延着,蔓延着。
    饭吃到一半,艾薇终于忍不住了。她把半根面条吸进嘴中后偷偷抬起头,陶维亚仍然在呆呆地坐在那,像截木头。
    “喂,你是有什么心事吗?为什么不说话?”她将饭盒放下,侧过身问道。“啊?啊,是,我……”
    “少来啊,怎么像个小姑娘一样婆婆妈妈的!有什么话赶紧说!你就是这样当的蝗神军第一天才吗?”
    终于,在艾薇的循循善诱下,陶维亚的心理防线混杂着内心的愧疚分崩离析。他垂着脑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遍。
    陶维亚捂住脸,用那与其气质分毫不相符合的沮丧声音无力地呐喊:”我到底该怎么办,泽莎尔小姐才会原谅我啊!”
    回应他的,只有天花板上那层陈旧的老灰。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就这个啊。”
    盒中剩饭被艾薇风卷残云地吃完,她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声音中尽是不屑。陶维亚听到这里,仿佛落入深海的人看到游泳圈一般激动地拽住艾薇的胳膊:“你,你有什么办法?”
    “你先放开我好吧……”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反而让艾薇差点晕了过去。陶维亚听到后立马将手松开,似一只乖巧的小狗一般蹲在一旁。
    艾薇又笑了,笑得简直肚子疼:“看你人长得帅,说话也好像挺有经验的,原来是个新人啊。算了,看在你小组赛帮过我的份上,就教教你好了。想讨得女孩喜欢让人家原谅你还不简单?人家最喜欢什么你就送点什么啦!”
    “哦?送点喜欢的……唉,你去哪啊?”陶维亚还在琢磨着这句话,却发现艾薇已经站起身,拎起空饭盒正在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我先回队舍啦!有什么事去豹神军,报本组长的大名哦!”欲斜的蓝色烈阳下,只照得一个俏丽的背影。在不经意间,融进陶维亚的脑海。
    一天的时光很长,也很短。太阳仿佛在整个下午加速地轮回着,没多久便醉入地平线边的彩霞之中。外出散步的人又逐渐多了起来,龙神军的广场,却不知不觉混进了一个陌生的外队家伙。
    依稀看到远处散步的铁血组,陶维亚的心中又打起了退堂鼓。泽莎尔会不会不喜欢?万一道歉失败了怎么办?万一……
    哼!害怕就不做蝗神军第一天才!他壮起胆子,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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