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
    不知过了多久,陷入昏迷的阿尔萨斯,脑海里出现一丝思绪,一潭死水般的精神世界终于在漆黑的压抑中波动了一下,原本一片黑暗的思维开始活动,在沉寂的精神世界里捕捉到了一点亮光。
    眼睑微微抖动了两下缓缓睁开,原本圣凡岗撒的漆黑夜空早已不在,洁净的天空满是空无一物的苍白,一片晶莹的雪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阿尔萨斯的脸颊。
    冷,刺骨的寒冷。
    随着意识的苏醒,身体的知觉在寒冷中逐渐复苏,抽动的手指一把抓住地面,在喘息声中王子慢慢支起了身躯,整个人坐了起来。
    厚厚的积雪伴随着呼啸的北风,逐步清醒的阿尔萨斯一语不发的坐在雪堆上凝视着自己的手掌。
    不再是之前熟悉的装扮,如今,他的双手莫名装备上了一副厚重的金属板甲手套,凌厉的线条勾勒出肃杀的风格,上面雕刻的骷髅图案更增添了一丝邪恶的气息。
    这是……巫妖王的盔甲……
    脑海里闪过昔日的片段,阿尔萨斯捏了捏拳头,感受着装甲的触感,拍了拍身上同样被全副武装的铠甲,记忆中的梦魇如同潮水一般袭来。
    这副陪他在艾泽拉斯北地诺森德统御亡灵的战甲竟然再次套在了他的身上,这种真实的幻境也是玛尔甘尼斯的手段吗?难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他的精神魔法?
    王子惊疑不定的打量着自己和周围的环境,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巫妖王那顶憋气的统御之盔没有罩在自己头上,哪怕是精神幻境,他也不再想听到前任巫妖王耐奥祖的碎碎念叨。
    心念一动,阿尔萨斯试图呼唤圣光的降临,往日里如臂使指的神圣能量却突然变得无影无踪,体内的脉络里空空如也,仿佛自己已经不再是圣光垂怜的骑士。
    咔啦……
    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阿尔萨斯高大的身躯站起,那副黑色的巫妖王战甲仿佛浑然天成般包裹着王子健壮的躯体,锋利的棱角、骷髅的浮雕和漆黑的皮毛点缀着这副亡者之主的躯壳。
    眼眸中几乎隐藏不住对这副装扮的厌恶,重新皈依圣光的王子按下心中的不耐扫视着周围的皑皑白雪。
    “这里,似乎是龙骨荒野?”
    阿尔萨斯从周围的地形看出了自己的所在,作为诺森德的亡灵君主,这块埋藏着巨龙骸骨的土地在他的印象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感受着周围空气中的魔法元素,手掌伸向了自己的后背。
    “玛尔甘尼斯无非是想动摇我的心神,甚至还给了我这个东西。”
    嘀咕了两句,王子从背上取下了一个被黑布包裹的长条物体,在古井不波的表情中扯开了那扮演封条的黑布,随着一抹雪亮锋芒的闪现,一把冰蓝色的符文剑静静躺在阿尔萨斯的面前。
    霜之哀伤,巫妖王的魔剑。
    依旧完好如初,没有被大领主提里奥弗丁的灰烬使者斩断,光洁的刃口如同镜面般映出阿尔萨斯的面容。
    凝视着面前的武器,王子陷入了沉默,曾几何时,自从来到了这个新世界,在新朋友的陪伴下,他已经多次告诫自己尽力去忘记过去的一切,艾泽拉斯的日子被他亲手放到了记忆的角落。
    但是,当霜之哀伤再次躺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思绪翻动的阿尔萨斯突然发现,其实自己并不恨这把武器,哪怕它上面曾经浸满了父王、亲朋、人民的鲜血。
    武器没有罪,有罪的人,是自己,和那些潜藏在幕后,自以为是操控木偶的恶徒。
    没有太多的犹豫,王子伸手握住了霜之哀伤的剑柄,虽然不恨这把武器,但王子的潜意识还是排斥这柄收割灵魂、操控死者的凶器。
    但阿尔萨斯很清楚,这是玛尔甘尼斯想看到的,哪怕自己不碰霜之哀伤,恶魔一样会玩弄其他的手段。
    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坦荡态度,阿尔萨斯当机立断地拿起了这把魔剑,这仅仅是一个精神幻境,他相信不会再一次迷失自己的心智。
    “来吧,玛尔甘尼斯,让我看看你的目的。”
    挺直了脊梁,龙行虎步的阿尔萨斯单手握着霜之哀伤行走在漫天的风雪中,及膝的积雪被趟出一条一人宽的雪道,朝着远处的密林走去。
    遥远的密林里正飘荡着冰蓝色的鬼火,在一片苍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扎眼,阿尔萨斯知道,这是玛尔甘尼斯的引导,那里肯定有东西正等着自己。
    很快,沉重的步伐在密林中回响,飘动的鬼火如同指路的幽灵引导着王子的方向,空气中愈发浓郁的魔法元素挑动着阿尔萨斯的神经,作为曾经的亡灵君主,这股熟悉的气息让现在的他有些天然的厌恶。
    那是死灵的味道,从浓度来看,可能是一座万人坑……
    果然,在翻过一座矮丘后,原本青灰色的松木都变得稀疏、枯败起来,笔挺的树干在邪恶魔法的侵蚀下变得异常扭曲,歪斜的枝干仿佛人类痛苦中挣扎的躯体。越靠近中心,那些愈发低矮的树木已经遮掩不住里面的事物,一个深邃的大坑散播着黑色的死亡气息,哭嚎的冤魂在边缘飘飞浮动着。
    钢铁战靴踏碎枯木残枝,发出咔咔的声响,阿尔萨斯缓步走到圆坑的边缘,目不斜视的看着眼前“熟悉”的惨状。
    陨石坑般的圆坑里,累累的尸骸如同仓库的谷堆般叠起,苍白的皮肤上爬满了黑色的尸斑,一些细小的食腐虫在皮肉上打着洞,在交叉堆叠的尸骸里,数不清有多少的手脚、多少无辜者的鲜血。
    在他成为巫妖王耐奥祖的马前卒后,他已经习惯了死亡与黑暗,人类农场的黑烟、精灵城邦的灰烬,他早已改变了成千上万人的平静生活。
    “玛尔甘尼斯,你给我看这些是想说什么?谴责我是家乡的侩子手,还是灭绝人性的屠夫?”
    呼啸的北风没有搭理王子的呼号,径直扑过阿尔萨斯的面颊,吹起他已经苍白的头发。
    一如多年前,他手持霜之哀伤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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