燐歼殿外,花鸦扶着杼匀,疾步走来。
    杼匀难得起早,因心心念念的儿子,总三番五次地错过,让她意识到儿子可能在故意回避。
    昨日去禁致谷也是,明明没到晌午,儿子却已早早地结束恣栮的训练,提前去了扼守谷。
    今日一早,杼匀连早膳都未食用,就急匆匆地赶来。
    “燐儿!”
    杼匀见燐其出门,大声呼唤。
    燐其听到声音,却并未止步,身后的小浣熊不敢吱声,只能频频回头,表示声音听得见,但跟随的脚步则不敢自私减速。
    花鸦将怒气迁移到浣熊兽人的身上,抱怨道,“这臭狗熊,分明听见了,竟然无动于衷,也不知道提醒一下少君大人!”
    小浣熊也不想得罪主后,但少君大人的态度已非常明显,他也只能默不作声地跟着。
    “快!你快!”
    杼匀见燐其越走越远,急忙推开花鸦,一边指向燐其,一边催促道,“快!你快去!拦下少君……”
    “少君大人!少君大人请等一下!”
    花鸦一边高喊,一边飞奔燐其,百米冲刺,但靠近以后,对方不仅无视了她,还回应了一个字。
    “滚。”
    距离其实也不算真的远。
    杼匀的位置,可清楚地听到侍雌的喘气声,而这个“滚”字表明的态度,显然是冲她这个母亲的。
    杼匀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燐儿你这是何意,是打算再也不跟母亲相见了吗?”
    杼匀质问道。
    “……”
    燐其垂眸不语。
    “你当母亲委曲求全是为了什么,是司戈沰城母的头衔吗?最羞辱你母亲的,便是这名不副实的主后称号!”
    杼匀满腔怒火,大步冲向儿子,厉吼道,“除了你,我还能期盼些什么,你却用这种态度待我!”
    愤怒之余,更多的是委屈。
    可就是这样的委屈,逼着燐其不计后果地冲动,“母亲,真的,没有利用过我吗?”
    少年哽咽的声音,刺痛了在场每一个兽人。
    杼匀哑口无言。
    花鸦咬唇不语。
    小浣熊也终于明白,原来主后才是少君这几日反常的原因。
    “燐儿能理解母亲的心情,但燐儿也清楚母亲不是个软弱的人,母亲若是没有意图,那一夜就不可能跟燐儿说那些话。”
    燐其强压情绪,故作平静,他知道他已经冲动过无数回了,这一次,不能再被情绪左右。
    可从听见母亲的呼唤起,燐其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即开始崩塌,天知道这些话在他胸前里反反复复了多少遍。
    他不恼母亲,只恼这件事让他难以接受,到底是母亲不爱自己,还是自己不够强大。
    这些本不该出现的疑惑,现在不仅横在他们母子之间,如鲠在喉,还反复地折磨着他。
    “我不知道那只雌性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但你若认为一个母亲连跟自己儿子诉苦的权利都没有,那你真是太伤我心了……”
    杼匀唇角抽搐,似笑非笑,自嘲道,“到底是我自己没用,自你父亲救我起,我便认定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无论他伤我多少回,我都不介意,我这辈子注定栽在他身上。”
    “呵……”
    杼匀轻叹一口气,仰头看向儿子,继续道,“但我确实没有料到,你会同你父亲一样,选择相信那只雌性。”
    “……”
    燐其握紧双拳。
    他不是信那只雌性,他只是被那只雌性提醒后,意识到母亲的举止反常,目的明确。
    “什么叫利用?若我承认,你可否予我解脱?可以的话,我承认便是,生你,即是利用,我想借你讨你父亲欢心,希望他多看我一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你不是要跟我算账吗?那我们今日就好好地清算一下,解一解我们母子之前的关系,你再不必费尽心思躲我这个母亲,我也不必为你这个不孝的儿子夜不成寐。”
    母亲的话,如同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儿子的心头。
    “我承认利用你又有何用,你根本就没有起任何作用,有你没你,你的父亲依然无视我,生你养你育你,都是我,他也就近段时间带你去了一下扼守谷,他何时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
    “若说行为反常,则是动机,你的父亲这般明显,你为何不认为他有问题?却唯独待你母亲苛刻?”
    “那我今日便跟你明说了,我任何情绪都是正常情绪,我不止一种情绪,我也有喜怒哀乐,我可以发火,无非是因为你,我才百般隐忍!”
    “母亲……”
    燐其上前,却被杼匀奋力推开。
    “是!”
    “我承认!”
    “我统统承认!”
    “我恨你父亲始终忘不掉那只雌性,我恨他隐瞒我,答应给我全新的生活,却一直将那雌性藏在禾亚阁!”
    “你是我的儿子,你为我出口气怎么了?”
    “我要的,统统被人抢走,你是个意外,也是我的希望,我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你身上,本以为你是我唯一的依靠,没想到连你都要跟我斤斤计较,你这么怕担责任,怕你父亲责备,那你就不必再认我这个母亲!”
    杼匀怒吼道。
    泪水在通红的双眸里流淌,像极了毒药,痛的不仅仅是暴胀的毛细血管,还有杼匀的心。
    杼匀可以跟儿子坦然地承认自己有目的,但她不认为愧对儿子,她是个母亲,更是个女人。
    “生你之前,我也徒有结侣新妻的虚名,生你之后,仍是如此,你父亲的心,从不在我身上!”
    无论她付出多少,失去多少,都无法感化他,他现今于她的一切,都只是在还债而已。
    没人知道这主后当得有多窝囊!
    “那你告诉我,我为何生你,我生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来伤我心的吗?生你就是我依然做任何事情都要小心谨慎,唯唯诺诺,依然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放心倾诉,让我依靠,是吗?”
    杼匀彻底崩溃。
    “谁都可以活得逍遥,那只雌性做什么都是对的,说什么都是好的,唯独我活像个笑话!”
    为何她要活得如此讽刺?
    “这是什么世道,我要自己儿子为自己出口恶气都这么难,得看儿子的脸色,难不成还要我跪下来求你原谅不成?!”
    燐其没有吭声,低头任由母亲责骂,但母亲的话,句句扎心,比他这几日转辗反侧时,更为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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