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后今夜在赦弈殿过夜?”
    “真的假的?”
    “主君大人喜欢独来独往,从不需要侍奉,近身都难,你们如何知道主后今夜留赦弈殿跟主君大人就寝?”
    “主后的贴身侍雌花鸦就守在主君大人的卧室外,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哇哦~~~”
    ……
    就在下等兽人们窃窃私语的时候,哭累的杼匀被淅抱到了床上,他每个举止都格外小心,温柔的不像他。
    “睡吧。”
    淅轻声道。
    连燐其他都不曾这样哄过。
    杼匀轻“嗯”了一声,乖乖地闭上了哭红的双眸,耐心地等待他熄灯后的动作。
    这是杼匀第一次夜宿赦弈殿,也是第一次躺在他的床上,周遭的一切,都是他的气息。
    还是被他亲自抱上去的。
    他们的关系,明显又增进了不少。
    但以淅的性格,他很有可能只是看她累了,不忍心在那种情况下让她离开,就允她留下过夜。
    所以他很有可能把房间腾出来给她。
    然而就在杼匀忐忑不安的时候,令她惊喜的事发生了,这一次,他竟然没有离开,而是履了丈夫之责。
    杼匀凝吸感受着丈夫的温柔,他亲自为她盖好被子,体贴得让杼匀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他给予的,却也只有这些。
    “……”
    期盼的心情,瞬间降落。
    他们为数不多的同床共眠,却始终保持一线之隔。
    今夜亦是如此。
    这是杼匀意料之中的事,但仍倍感失落,她也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始终不敢尝试。
    是的,她害怕被所爱之人厌恶,这是她好不容易拉拢的距离,绝不可以因为莽撞而毁了所有努力。
    至少又一次突破了他的不可能。
    杼匀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让“不可能”一次次地变成“可能”,她就能彻底驱逐他心里的那只雌性。
    再说了,感情这种事,她已经努力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总得他来,不是吗?
    杼匀想到这里,安下了心。
    她,等得起。
    所以无论如何,今夜都是个妙不可言的夜晚,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声入眠,也能让杼匀心满意足。
    而那双湛蓝的竖瞳,却被阴霾笼罩。
    他真的不后悔吗?
    不,他非常后悔。
    如果当初没有强迫她做选择,也没有因她犹豫而置气离开,就执意地守着她,或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更不会让现今的他,陷入这进退两难的死局。
    “吱咯”一声,花鸦闻声扭头,她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定睛一看,竟是衣衫整齐的主君。
    “主……”
    花鸦连忙起身,但淅却示意花鸦不要做声,以免惊扰熟睡的杼匀,花鸦扭头看向屋子,果不其然,主后安然地躺在床榻上,睡得正好,就连脸上都浮着幸福的笑容。
    做的应该是个不错的梦。
    是啊,主后少有机会跟主君大人同眠,自然睡得香,梦得好,但……
    花鸦回头,身侧之人已走远,她诧异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没入清冷的月光。
    爱妻相伴,他却独自离开。
    花鸦看不懂那抹身影的孤寂,好奇又不敢多嘴,便重新落座台阶,守着她的主后。
    淅来到赦弈殿的后庭,望着禾亚阁的方向。
    他心里很清楚,他已经无法像以前一样坦然地面对她了,有些情绪,也再不可能在她面前展露。
    甚至,还要保持距离。
    其实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她若还在昏睡,这问题倒也不着急,现在她醒了,他即高兴,又彷徨。
    报复的理由已经快站不住脚了,那只聪明的雌性很快就会发现破绽,羽兽是杼匀要针对的。
    接下去,他只能以扣她为人质,保坂圠森林安宁的这种荒唐理由来留她,她那么聪明,大概也隐瞒不了多久。
    他不管她如何看待他,哪怕是敌对的关系,他也不在乎,他只想留她在自己的身边。
    当恣栮问起的时候,他说他不介意,可实际上,他压根就不愿设想杼匀发现艾冉后的情景。
    说来也好笑,一个高等级的雄性,竟然被两只雌性困扰,甚至还沦落到走一步算一步的境地。
    “滴答、滴答……”
    禾亚阁的艾冉,趴在温泉旁,一边听着衣裳滴水的声音,一边凝望窗外灰蒙蒙的夜空。
    等着衣裳晾干,真的很蠢。
    尤其是现在的这个季节。
    柜子里的衣裳,皆以素雅为主,自然非杼匀所有,她可不喜欢这种低调的东西。
    别说衣裳了,就连整座禾亚阁都是因她艾冉而建。
    石城的帛楼,不算他们共同的家,那更像艾冉工作的地方,在淅看来,就只有列崸村才是留有他们共同记忆且温馨的家。
    所以他尽可能地保留列崸村的痕迹。
    楼阁的规模和陈设,细看便能发现,都是遵循艾冉的喜好布置的,像极了她住洞穴时的摆设。
    无非是把洞穴放大成了楼阁,她划分的小区域变成了一间间屋子,就连墙壁上的柜子,都跟她当年在石壁开凿的储物洞如出一辙。
    艾冉到了此时才恍然大悟,温泉不只是形状相似,根本就是按照列崸村后头的活泉开凿的。
    这里的一切,处处都留着她的痕迹。
    “哗啦”一声,艾冉从泉水里起身,缓步挪向衣柜,打开一看,果不其然,里头的衣裳跟她平日穿的一模一样。
    无非是将旧的换成了新的。
    他一口一个厌恶,责备她贪慕虚荣,埋怨她爱的不够认真,过多眷恋她打造的城,迷恋那些物质,便强行将她从中剥离,掳至孤立无援的陌生环境里,刨去外界一切因素,确实可以让她不得不专注。
    “幼稚……”
    艾冉低声斥责,但泪水却止不住地下淌。
    倘若没有发现楼阁构造的秘密,大概也会以为是纯粹的报复和惩罚,但将她困至类似他们初识的小环境中,展现的不就是他内心无法言语的期盼吗?
    他何时阻止过她,她想做的事,他不一直在默默地支持着,她要建城,他给她守平安。
    哪怕那个时候,他们还处于对立面,是蛇兽族两个理念截然不同的统治者。
    可他守护的,至始至终都是她。
    他们最后决裂的原因,不是淅变了,不愿意再继续谦让和宠爱,而是艾冉不再给机会。
    那个时候,艾冉呈现的现象是,她可以,她什么都可以,一个人就可以做好全部的事,她不仅不需要他,她还很忙,她没有时间应对他,这种感觉比不信任和处处被隐瞒,更为可怕。
    也更让淅寒心。
    并下定决心离开。
    而今,这既是一个惩罚,又是在给她机会重新开始。
    他不是想霸占她的全部,他只是想她简单一点,让他们的爱,也简单一些,就像一开始他们相处的时候一样。
    他的想法,始终都那么单纯。
    可她却觉得他绕着她转,是一种幼稚的行为。
    他真的不是幼稚,她能做的事,他全都可以做,做得比她好,他只是觉得,没有任何事比她重要罢了。
    “……”
    艾冉想明白以后,蹲下身,环抱双膝,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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