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曲福临以为事情有所转圜的时候,古月蹲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如此英气淡漠的女子,从近处看,竟是别有一番滋味,曲福临咽了口口水。还未等开口,便被飞刀割破了喉咙。
    血溅脏了古月的衣衫,虽是黑色,却沾了难闻的血腥气。
    她皱眉:“你做什么。”
    战风耸耸肩:“反正也要杀,何必废话那么多?”
    他随意地甩了甩刀上的血,凑到其中一位美人面前:“说实话,便可饶你一命。”
    那女子忙跪下:“求两位少侠饶命!我都说,我是姐妹中跟在老爷身边最久的,我都说!求你们饶我们一命!”
    战风挑眉,示意她继续。
    “老、老爷最近……的确大发了一笔横财,已经念叨好些天了,似乎……似乎是一大笔黄金!”
    “我一时多嘴,便问了老爷一句,他当即大发雷霆打了我,还让我不可再过问此事。”
    “但、但是寨中明显多了许多生面孔,像是昼夜奔波远道而来。”
    战风满意地点点头:“多谢美人儿告知。”
    他朝古月扬扬下巴:“走了。”
    出了门,战风朝着从四周潜入福临寨中的少年杀手们扬了扬手。
    他们会意,进入房中。传来几声女子呜咽后,彻底静了下来。
    门外,古月看向他:“不是说饶她们一命?”
    战风一笑:“男人的话你也信啊。”
    古月抬脚就走,战风跟上去,在她旁边聒噪个不停:“我答应了咱俩不杀她们,可没答应别的。再说——”
    战风回头瞧了瞧,“也该让孩子们练练手了。”
    古月脚步顿住:“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有什么可练手的?”
    “这话说的,不为美色所动,是比屠杀豺狼虎豹都厉害的能耐。”战风摸着下巴,“你瞧咱们萧阁主原来那样子,无欲无求没有软肋,这才迅速使血衣阁名震江湖。”
    他想了想又说:“约莫现在是不行了,被勾了魂,时不时还发脾气。越发像个人了。”
    古月见他越扯越远,眉头一皱。
    但战风还在那喋喋不休:“要不还是我来执掌血衣阁吧,苏焰不行,这天底下就没有他没去过的勾栏瓦舍。我若当了阁主,便提拔你做二阁主如何?我不在,就都是你说了算。”
    古月头都没回。
    “哎小古板,你不说话是何意?莫不是不想做二阁主,反倒想做我的阁主夫人?啧啧,野心忒大!但也不是——”
    话还没说完,古月突然转过身来:“你到底有何证据是福临寨做的?若只为交差就随意滥杀,便是坏了阁中规矩损害血衣阁名声。”
    战风挑眉:“血衣阁什么名声?杀人无数的名声?这东西还有损害的余地么。”
    古月转身就走,“我自己去查。”
    “你这是什么臭脾气。此番来福临寨之前,我们走了一遍阁主和烟岚的回程之路,你就不觉得有什么异处?”
    古月停住脚步,仔细想了想,这时战风走到她身边,凑到她耳边轻佻地说:“若你去刺杀萧戎,却又失了手,会如何?”
    “连夜离开。”
    战风挑眉。
    若说有什么异处,古月回忆了下,“其中有两家客从掌柜到伙计都是生手,言谈举止都不像是开客栈开惯了的。”
    战风朝不远处的马厩扬了扬下巴,古月看过去。
    马儿尽数跪趴在地上,鼻中喘着粗气,一看便是不休地奔波累坏了的样子。
    “曲福临消息灵通,得知失了手,怕血衣阁发现蛛丝马迹便来寻仇,匆匆将人调回,换了批脸生的孩子们去客栈。”
    战风撇撇嘴,“手生不会伺候也就算了,竟连本公子这般人中龙凤都不认得,岂不怪哉?”
    古月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禁不住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战风被她那副表情逗笑,“不想听那我不说了便是。”
    古月瞪他。
    “好好好,让我说的也是你,不耐烦的又是你,女子心思可真难猜啊。”
    四周时不时传来细微紧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刀划破喉咙的声音,那声音不大,却无一不在诉说着今夜又有多少人亡命。
    “客栈那批生面孔,耳后皆刻着福临寨的图腾,是福临寨未来的死士,只是尚未养成罢了。而已经养成的那批,刺杀咱们萧阁主失了手,便纷纷连夜逃回了福临寨。不仅是累成这样的马儿,还有——”
    战风指了指二人潜入福临寨时所经过的一处屋子,“柴房不放柴,反而是乱七八糟的兵械,可见这福临寨的人心有多慌。”
    提点至此,古月也明白了几分。
    “所以小古板,你说这曲老头该不该死?福临寨能屹立江湖,就是因为它只买卖消息,从不参与恩怨纷争。偏偏这好色老头临到老了搞出这么一遭。”
    古月冷笑,“九幽盟地处偏远,即便得知了阁主的消息,想用自己人刺杀也是来不及的。曲福临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又知温萧二人恩怨已深,必然重金买命。便想连同卖消息和人头钱一并赚了。”
    寨中血腥味逐渐浓烈起来。
    战风耸耸肩:“偏偏温长霄不信任福临寨的人,暗中知会了邱良驹,邱良驹对师父忠心耿耿,又看着温长霄长大,断不会拒绝。当初他自请离山养老,原以为是怕死才逃。”
    “可临死前都不忘捅上一刀,啧啧,还真是恨毒了这新阁主。”
    古月点头,淡漠道:“这般迫不及待,也是知道大师兄那时不便动用内力。等了这些年,总算等来一个有几分胜算的机会。”
    “禀师兄师姐,寨中已无活口。”这时一名黑衣少年前来禀报。
    “已无活口?”战风一笑,“你们若是眼睛无用,那便挖了可好?”
    少年一怔,立刻看向不远处的马厩,里面还有活物喘着粗气。
    直至传来马的悲鸣,战风这才悠闲地迈步,“走了,天都要亮了,正赶上回去吃早膳。”
    古月看了眼拂晓中的福临寨,在一片死寂中跟上了战风的脚步。
    战风头也没回,幽幽道:“从犯全寨被屠,不知主犯是个什么下场。越想越觉着好奇呢。”
    ————————————
    九幽盟,位处一片幽深峡谷当中。
    谷外瘴气无色无味,却以剧毒知名。九幽盟主二十出头的年纪,却靠着制毒卖药名震江湖。
    而此时,他正被人踩着脑袋,十分屈辱地趴在地上。
    一旁的红衣男子瞧了瞧围上来的众人,摆摆手:“你们就这点人不行啊,再叫些来。”
    他手里摆弄着一个白瓷药瓶,指了指踩着温长霄的黑衣男子,“此人脾气太差,下手又粗暴,若想活命,赶紧再叫些人来。”
    萧戎很烦他说话的调调,皱眉道:“找到没有。”
    苏焰扬扬手里的白瓷瓶:“解药没找到,但找到了一模一样的毒药。”
    萧戎俯下身,掐住了温长霄的下颌,迫使他张开了嘴,“灌。”
    温长霄当即挣扎起来,双眼惊恐地看着苏焰拿着那剧毒之药走了过来。
    他愤怒大喊,但下颌被钳住,连话都说不清楚,只模糊听见他喊:“来人!来人!杀了他们!杀!”
    明明周围百余人持刀,却无一人敢多行一步。
    谷外数不清的尸体便是最大的阻碍。人一旦心有畏惧,便提不起刀了。
    无人相助,温长霄气得面红耳赤,眼瞧着苏焰越走越近,忙又喊:“在我身上,在我身上!”
    苏焰嫌弃地拨开他的衣服,果然在他身上找到了解药。苏焰当即便要起身,结果手腕被攥住。
    他一怔。
    萧戎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灌。”
    苏焰看了看手中的毒药,“解药已经找到了。”
    萧戎那双黑眸看了过来,他一言不发,却是无声的命令。
    温长霄吓得嘴唇直抖:“你!你敢杀我!你是如何答应我父亲的!”
    提到师父温冥,苏焰不禁皱眉:“你闭嘴吧。嫌命短了?”
    随即他看着萧戎:“这里交给我,你带解药回去。虽然用飞鸽更快些,但也怕路上有差池。总不如你亲自送回去来得妥当。”
    一想到那张苍白的脸,萧戎薄唇紧抿,他放开了手,从苏焰手中拿过解药。
    “你放心,”苏焰侧过头来,看了眼满脸愤恨的温长霄,“挑衅血衣阁之人,总是要赏些甜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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