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根尖利的东西恰好捅在命图最薄弱的罩门上,一瞬间,我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身上的力量和精力快速的流逝。不过反应能力还在,我连头都没回,另只脚用力一踹,腰身扭动,把捅进后腰的东西扯了出来。等到情况少一缓和,这才回头望过去。
    当我一回头的时候,立即看到身后那只黑鲤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黑又壮,像是铁塔般的汉子,赤着身,一只手抓着我的脚踝,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根还带着血的鱼刺。我命图的罩门被捅伤了,力气大减,反手踩住黑汉子的一只手腕。黑汉子完全处于拼命的状态,一下把我扑倒,两个人翻来覆去的在河滩上滚动着,他手里握着的鱼刺又来回捅了我几下,不过都不在命图罩门上,捅进去也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皮肉轻伤。
    我挨了几下,才找到机会,反手掏出刀子,在黑汉子的心窝上连扎了几刀。这一次,黑汉子彻底交代了。一切都发生的很快,等到救走金大少的人又反身回来帮忙时,我已经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这条鱼已经化形了,比别的东西难对付一些。”万尘从旁边一步就跳到跟前,取出一把刀,麻利的剖开黑汉子的肚皮,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了黑鲤鱼的内丹,随手装了起来。我斜眼看看他,满肚子都是气,我和黑鲤鱼搏斗的时候,他冷眼旁观,等到局面控制了,他又跑过来捡便宜。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没功夫和他计较这些,我忍着气,转身就走。
    这一次本来一刻都不想停留的,但河滩上的局势难以预料,一群人蜂拥着刚刚跑出去,一股一股的浪花卷动出来三四十米远,回头一看,不知道多少巨大妖异的影子已经完全涌上了岸。老刀子那些人手里的枪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我感觉心里一阵阵的发寒,如果这些东西肆无忌惮的冲到了岸上,谁能制得住它们?两岸多少村子都要遭殃?
    但是此时此刻,我不仅不能替沿岸那些村子解围,连自己的安危都无法保证。涌上岸边的影子里,有一些速度飞快,把刚刚跑出去的人都堵到了前头,一只八爪蟹足足有四五百斤重,两只蟹钳和两只巨大的钢钳一样,一下夹住一个正在全力奔逃的人,这人的骨骼发出一阵被猛力卡断的声音,嘴里噗的喷出两口血,整个人几乎被活生生的夹断了。
    两帮人顿时陷入了困境,我只觉得难以应付现在的局面,却不能束手就擒,金窑和沙帮那些人本来就刀口舔血,看到同伴被活生生夹死了,都冒起心头火,几个本来正要找机会逃走的人干脆停下身,手里的鱼叉一起朝八爪蟹的身上招呼过去。
    “姑爷!你带着月儿先走!这里的事情你不用管,咱们能料理!”韩成的脸色微微发白,却没有一丝惧意,挺身挡在前面。他一身血性,手下那些汉子也顽强抗争,但是河里涌动出来的妖物实在太大了,三五只围起来,就把几个人围的无路可走,就在僵持的时间里,越来越多的东西从河里不断的浮现,几乎爬的一河滩都是。
    “哥……”七七还是过去的心性,看见这种场景就吓的发抖,我拉着她的手,后腰上尾巴骨的伤口一直像是在泄气,但又不能停手,想要拉着她硬冲出一条路。
    噗通……噗通……
    怀里那颗被淡光死死裹住的心跳动的越来越快,每时每刻都要从身上挣脱飞出,我一手拉着七七,一手紧紧按住怀里的心,左右看了几遍,实在找不到任何可以逃脱出去的路。老刀子那帮人也很惨,瞬间死了两个,老刀子要主持局面,只剩下万尘一个人勉强在周围游斗。他虽然老辣犀利,也的确有相当的真本事,但河滩上的妖物太多了,万尘迟早有撑不住的时候。
    “这样就要挂吗?我很不甘心。”金大少舔舔嘴唇,望着身边的谭小秋,道:“咱俩的婚事还没办……”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河滩外面什么地方猛然冒出一道影子,那道影子快的像一道闪电,一下就到了眼前,围着仍然在威胁众人的那只八爪蟹飞快的跑动,一边跑,他的两只手一边雨点般的拍落在八爪蟹的身上。八爪蟹铁钳致命,但那人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八爪蟹根本跟不上。前后三四分钟,那人围着八爪蟹不知道跑了多少圈,巨大的八爪蟹浑身上下像是触电一样,抖动着渐渐瘫软了,两只巨大的蟹钳软塌塌的垂了下来。
    我看清楚了突然出现的这个人,他的年纪很不好说,头发胡子都雪白一片,然而脸色红润的像是婴儿,头发随便打了个发髻,身上裹着一件宽大又破旧的麻布道袍。我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韩成一下就激动了。
    “有救了!咱们有救了!”韩成兴冲冲对我道:“是龙虎真人!”
    果然,韩成的话还没有说完,张半山也从不远的地方快步而来。这一下我就明白,那个头发胡子一片雪白的麻衣道士,是张半山的父亲,曾经在大河滩上名动一时的张龙虎,当时我还得到他给的道纹鱼捡回一条命。
    “龙虎真人!您老身子骨还好!?”韩成在绝境中看到一丝希望,兴奋异常,冲着把八爪蟹打摊的张龙虎喊道。
    “好不好,不是都得活着。”张龙虎淡淡的回了一句,语气有些冷漠,这可能就是他原有的性格,语气虽然淡,却全力在维护我们挣脱困境。
    一瞬间,我们周围只剩下张龙虎的身影在飘忽一般的东闪西闪,我看的有些心惊,这个老道士的本事有些惊世骇俗,几乎可以和庞大仲虎之类的老辈人相提并论了,只不过他从中年之后就开始隐居,名头没有后两人大。河滩上的困境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但张龙虎一到,我们的压力顿渐,他飘来飘去的兜了无数个圈子,渐渐把周围那些围拢过来的东西都给打乱了。包围圈一被打乱,就有了逃脱出去的机会,张龙虎一句话不说,飞快的跑到我们身前,给我们开路。
    一行人就这样跟着张龙虎从困境中逃脱出来,本来已经没有太大的阻滞,虽然大河里还是不断有东西朝岸上爬,却已经追不上我们。
    骤然间,河面上突然像是刮起了一片猛烈的风,把那片密布在上方的妖气瞬间吹散了大半。张龙虎也随即停下脚步,回头望过去。前后不到半分钟时间,在河滩上到处横行的妖物如同受到了什么看不见也听不到的影响,身躯抖动着,全都是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
    咕嘟咕嘟……
    清凌凌的河水一下子又变得浑浊起来,沉积到水底的泥沙重新开始翻滚,已经涌到岸边的妖物瑟瑟发抖,在河面中露出头角打算上岸的那些唰唰的没入水里。
    “不用逃了,已无大碍。”张龙虎眯了眯眼睛,一甩衣袖,竟然原地坐了下来,像是在戏台前面悠然的看戏一样:“定河针出来了。”
    “父亲,定河针在什么地方?”张半山抬头朝河面上看过去,妖气被吹散,头顶的月光明晃晃的一片,但是看不到什么定河针。
    “慢慢看。”
    河心那片翻滚的最剧烈的地方,陡然间慢慢冒出了一截白森森的东西,像是一根粗长的棍子,又像一截奇形怪状的塔尖。它从河心里慢慢的浮出来,初开始只有三四米高,但渐渐的就露出了本体。
    “那就是传说中的定河针吗!”
    这种场景不是谁都能看见的,不知道多少年才会出现一次,我看的很仔细。那截白森森的定河针慢慢的全部浮出了水面,它大概有十二三米高,人腰那么粗,一节一节的。定河针这个称呼虽然带着一个“针”字,但是观察了半天,我的目光顿住了,我发现,那根白森森的定河针,好像是一架骨骼。
    完整又巨大的骨架,头粗尾细,擎天柱一般的竖立在河心中。这根定河针一出现,岸上乱七八糟的妖物完全就萎靡了,想动不敢动,想逃也不敢逃,在河滩上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的转动了一会儿,一个挨一个的悄悄退回河水中,连泡都不敢冒,全部沉没下去。前一秒钟还妖气森然的河滩上,瞬间变的一片死寂。
    危机退去,我们的处境就安全了很多,可以集中注意去继续观察那根竖立在河面的定河针,我越看下去,越觉得那就是一副骨架。
    十二三米高的定河针完全露了出来,接着,我们几乎同时看到定河针的下面,是一只大龟。定河针就架在大龟的背上,可能一直都在随着大龟移动,在河里漂移。大龟不知道活了多久,懒洋洋的驮着定河针,等到所有的妖物全部隐没在河里的时候,它没有离开,反而继续驮着定河针朝岸边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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