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也得去!”那头江朔语气激烈了一些,然后又开始咳嗽,“小枝,你长大了,不能忘本。你也知道我当初对你寄予厚望,结果你自顾自就选了美术,你要是学了金融,这会儿就可以到爸爸公司来……”
    “您不是还有个儿子吗?”简曼生的,刚出生一个月。
    那头江朔静了一会儿:“就问你,来不来?”
    “不来。”
    “你真是,咳咳,要气死我!”江朔正说话,旁边简曼连忙去拍他的背。
    “我挂了。”江有枝觉得没有回去的必要。
    “等等,我来给小枝说。”简曼接过电话,女声很温柔,“小枝,我是你曼姨……最近学业忙不忙呀?”
    江有枝没有回答,简曼就继续说:“别听你爸爸的气话,他其实平常很念叨你呢,就怕你身体不好,忙学业把身体都熬坏了。这个慈善晚宴呢,其实是你弟弟的满月酒……你不来也没关系,我们就问你一个平安。”
    江有枝的呼吸声很轻,那头几乎听不见。
    “喂?喂?”简曼问了几声,“……是不是信号不好……总之啊,小枝,你要记得给爸爸多打几个电话……不想跟曼姨说话也没关系,就是你爸爸年纪大了,去了好几次医院了,他一直不让我跟你说……你能回来,要不,就还是回来吧?”
    多么善解人意的一段话。
    那头又说了几句,没有听到反应,于是挂断了电话。
    江有枝站在窗前,阳光就洒在她的发顶,显出灿烂的金黄色。早上冬日的阳光很暖,给人一种早春的错觉。
    怎么把阳光收集起来呢?
    她走上前去,影子也跟着上前;
    她伸出手,触到了一片虚无。
    -
    启兴军校,一组人做完两分钟平板支撑,摊倒下来。陈延彻活动了一下身体,看向还在坚持的几个人,叹气:“简直就是魔鬼!”
    又过了一分钟,黄礼冶弹跳起来,发间、脖子上全都是汗:“你别瞎说,哥才是魔鬼。”
    “你才别瞎说,哥是神仙。”陈延彻斜他一眼,蹲到沈岸旁边去,“哥,我给你扇扇风。”
    过了几秒,严骆荣也半屈膝,看向沈岸。
    在队里,他的成绩还算不错,但是跟沈岸比起来,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沈岸太努力了,从小就开始拉体能,没有一刻放松过。队里就他打得过领队,而且能打服气那种。领队曾说,他是天生的军人。
    又过了半分钟,沈岸才起身活动身体。
    “今天江家那个小朋友满月,你们去吗?”陈延彻给几人递水,“我已经请好假了。”
    “去什么啊?”严骆荣耸肩,“反正我没兴趣——哥肯定也没兴趣。”
    “不一定哦。”陈延彻挤眉弄眼,“毕竟是有枝姐的娘家~”
    “娘家什么啊。”严骆荣瘪了瘪嘴,“你说江有枝?脾气太大了,一副大小姐的样子,反正是我我就不会娶。”
    陈延彻连忙去捂他的嘴,看向沈岸。
    沈岸喝了几口盐水,抬眉看过来,眼神凌厉,让人看了心底发寒。
    严骆荣舔了舔唇:“反正,就现在,看在哥的面子上,我还是可以勉强叫一声嫂子的。”
    沈岸收回视线,从桌子上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
    他们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联系了。
    “嗯,我也请好假了。”
    “那哥去,我也去。”严骆荣连忙改口,“陈延彻,我蹭你请假条~”
    “嘶——万一被抓住,我俩就完蛋了!”
    “管他呢,反正我去。”严骆荣“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水。
    -
    那头,江有枝整理好自己的礼服,走进江家大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对她微笑了一下:“这位小姐,请出示你的邀请函。”
    就这么一句话,江有枝看向他,抱肩。
    男人对她微微一笑,很有礼貌的样子:“或者说,你是跟着哪位一起进来的?”
    江有枝歪了歪头:“新来的?”
    “我在江家已经干了一年了。”男人说话的时候,模样很是谦逊有礼,几乎让人挑不出错误。
    江有枝脾气提上来,刚想说话,就被人揽住后腰。
    “原来是沈少的女伴啊。”男人恍然大悟,“失礼了,快有请。”
    江有枝后背僵直。
    身后男人的影子落在她前面,覆盖在她的影子上面,让她觉得自己喘不过气。
    “沈岸。”她往前走了一步,挣脱他的怀抱,转过头看向他。
    沈岸没有看她,而是选择看向那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你面前这位女士,是江家的大小姐。”
    男人立刻笑道:“怎么会呢,我家小九小姐就在里面呢。”
    “她是原夫人的女儿,正儿八经的大小姐。”沈岸再次介绍,说话的时候一字一顿,很有军人的力量,给人一种迫于臣服的感觉,“江有枝。”
    江有枝顿了顿,觉得心里好像有些微暖,轻柔似羽,安抚她敏感跳动的神经。
    男人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弯腰道:“原来是东家的女儿,都怪我时间做得不久,没有见过,快随我来。”
    沈岸看向江有枝,弯了弯手臂。
    “嘁。”江有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过去挽住他的手臂,右手悄悄顶了一下他的腰际。
    沈岸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用手抓住她的手,低声:“安分点。”
    “你来做什么?你不是很忙吗?”江有枝没什么好脾气。
    沈岸笑了笑:“别闹。”
    她又闹了?
    江有枝愤愤然,走进会场,看到简澄九坐在中央的座椅上,周围好几个生面孔围着,如众星捧月一般,偶尔掩唇笑笑。
    一举一动,真是格外像她。
    看到江有枝,简澄九站起来,对她露出笑容:“姐!你来啦?”
    “我爸呢?”江有枝并不是很想跟她说话。
    “爸爸还没下来呢,要不我带你看看弟弟?”
    “不用了。”江有枝并不是看在这个新生儿的面子上才回来的。
    “那三哥呢?要不要我带你们去逛逛?”简澄九俨然一副小主人的样子,穿得漂漂亮亮,笑容也很明艳。
    江有枝没有说话,她在等,看他怎么回复。
    沈岸对这些琐事向来兴趣缺缺,这时也看向她。
    你说咯?——江有枝挑眉。
    我说什么?——沈岸面无表情。
    拒绝她呀!——江有枝挤眉弄眼。
    哦,我明白了——沈岸点头。
    “好的。”沈岸看向简澄九,发出自己接收到的错误信号。
    oops...!
    第5章 江岸5 我走啦,小枝
    江家老宅面积很大,包括一个小湖,湖中还有一个亭子。
    江有枝记得那个亭子,从前温锦书坐在这里陪沈故下棋,她就坐在妈妈脚边,偷偷去看在拉体能的沈岸。
    为什么会有人跑那么久,都不喘口气?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沈岸突然看向他,眼神很凶,把她给吓了一跳。她收回视线,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去看他。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江有枝叹。
    她大概是属于“脑子长在眼睛上”的两只脚行走动物,就喜欢好看的,还得要长在她的审美点上。沈岸大概就是吃了这个红利,怎么看这么好看,而且越长越让她留口水。
    那档子事,他食髓知味,她其实也是甘之如饴的。
    转了一圈儿,江有枝觉得没意思,于是坐在石凳上揉脚,简澄九则回大厅继续享受她众星捧月般的待遇。江有枝抬头,对上沈岸的视线,随即低头:“没看过美女揉脚?”
    她今天穿的是高跟鞋,脚背被勒的通红,这会儿已经被擦破皮了。
    “为什么穿高跟鞋?”沈岸蹲下来。
    “难不成我穿着裙子,还穿运动鞋?”江有枝横他。
    沈岸伸出手,江有枝立刻把他的手打掉:“美女的脚不能碰!”
    沈岸抬起头,去看她清亮如星的眼,微一抬眉,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江有枝脸颊微烫,辩解道:“反正不能碰。在古代,别说碰了,就算看了人姑娘的脚,也是得把人家娶回去的。”
    “是吗?”沈岸在下头,一声轻哂。
    江有枝被他这声轻哂气到,突然发觉自己这句话好像带着点讨巧卖乖的意思,便闭嘴不说话了。
    几瞬缄默无言,两人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此间沉默,江有枝从中体会到了一种没来由的羞耻感,是因为他们之间,她一直都是打破沉默的那个。她说话,他会回,但是他从来都不会主动来问她。
    江有枝突然想到温锦书和江朔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两人也是因为家族的原因在一起,在她的印象里,江朔一直沉默寡言;但是当简曼进门之后,江有枝才发现,原来自己不苟言笑的父亲还有这么温暖的一面。
    这些嘘寒问暖和浪漫柔情,都不是给温锦书,而是给简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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