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别对阵宁欢,从第一剑开始,他一共劈出来二十九剑。
    宁欢连一剑都还不出手。
    这还是因为宁欢实在够强,才能够连挡二十九剑。
    可是,方别这二十九剑,都砍在蚀骨剑的同一个位置上。
    这蚀骨剑虽然蕴含剧毒,是可以吸取他人血液温养自身,沾之即死,触之即亡的一柄魔剑。
    但是它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它是骨头做成的。
    就算骨头再硬。
    依旧只是骨头。
    就像钻石是这个世界上最硬的物质,但是它却抵挡不住一柄大锤的敲击。
    方别握剑向着蚀骨剑的同一个位置连砍二十九剑,可以说已经将蚀骨剑的内部震出无数的裂纹,可能下一剑砍下,蚀骨剑就会分崩离析。
    要么说宁欢当即罢战,重新将蚀骨剑置于合适的血池中让其缓慢温养,要么就只能选择铤而走险,主动震裂蚀骨剑,让它那漫天的骨头碎片来为自己赢得那唯一的获胜机会。
    宁欢选择了后者。
    他在漫天骨片中欺身而来一掌向着方别拍去。
    他相信自己势在必得,并且,也相信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而就在此时,那个少年的声音才静静响起。
    “宁欢老师。”
    “别忘了。”
    “是剑比较长。”
    方别收剑,然后刺出。
    方别的每一剑都没有任何的花哨,只走直线,只走最强最快的路线。
    这就是他修炼了十年的剑。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骨片散去,宁欢不可思议地望向前方,方别右手持剑,左手则拉起自己的布衣一角。
    遮住脸颊。
    方别的布衣看似平常,其实都是用天蚕丝夹杂玄铁丝线制成的,真正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挡住这些剧毒的骨片,当然也是寻常。
    而方别右手的漆黑长剑,则平静向前一刺,正中宁欢的小腹。
    宁欢双手紧紧握住长剑,不让方别拔出或者再刺入。
    但是有一句话方别说的很对。
    那就是剑终究是比手长。
    这是最朴素的道理。
    宁欢想要一掌击出,方别就伸手刺去。
    两个人在漫天骨片飞扬之下互赌了一招。
    结果就是方别的剑长。
    “怎么可能!”宁欢看着自己小腹的漆黑长剑,喃喃说道:“怎么可能?”
    “难道你真的不怕吗?”
    那一瞬间,宁欢震裂手中的骨剑,来营造自己的必杀一击。
    但是他没有想到,方别依旧能够不动如山,然后予以还击。
    难道真的不怕吗?
    “怕,当然怕,并且怕得要死。”方别右手握剑平静说道:“但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所以我赢了。”
    方别用左手拉起布衣为自己挡住了大半的骨片,但是右手要伸出那柄剑。
    所以方别的右手上已经密密麻麻扎满了那惨绿色的骨片,能够充分引起密集恐惧者的恐惧。
    但是少年的笑容依旧平静。
    “当我决定杀你的时候。”
    “我不介意。”
    “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样说着,方别在近距离抬起左手。
    衣袖中的那柄短枪探出,指向宁欢的额头,扳机轰然扣动。
    “砰!”
    这柄短枪,没有办法瞄准,即使近距离,伤害也不够。
    但是它唯独有一个优点。
    那就是足够地快。
    只要抬手就能够发射。
    宁欢松开握紧漆黑长剑的双手,整个人向后轰然倒下。
    那一瞬间,就好像倒下了一座山。
    方别做完这一切之后,踉跄后退了两步。
    毒随血入。
    蚀骨剑中原本就有这天下最烈的剧毒,方别之所以在方才的那一瞬间选择握剑出手,就是因为自己如果退缩那么一刹那,宁欢近身,就是方别的死期。
    方别从来没有自信到,能够在内功掌法贴身短打这些招式上能够胜过宁欢这个妖怪,况且宁欢的大悲赋在这种距离上的战斗下几乎无敌。
    方别只有自己的剑是天下第一,他也只相信自己的剑。
    于是便只能刺出那一剑。
    追求自己想要的结果。
    少年呲着牙开始在从刺猬一样的右手上拔骨片,直到将最后一片深入自己血肉的骨片都给拔干净之后,他才有些踉踉跄跄上前。
    补刀是个好习惯,今生今世永不忘。
    而在方别向前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在漆黑的夜空中,一个清冷的男子声音悄然响起:“令狐少侠武功之高。”
    “让吕某敬佩至极。”
    “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如此后浪,当今武林有幸矣。”
    方别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却看到吕渊一袭黑衣站在那里,表情平静地一步步走来,没有渔翁得利黄雀在后的窃喜。
    只有赞叹和平静。
    “薛铃这半年来,多亏你照顾了。”
    方别叹了口气,然后笑了起来:“你以为现在的我就没有办法杀你了吗?”
    吕渊摇头笑了笑:“老实说,现在的我,更想不顾一切先把令狐少侠给杀了。”
    “但是少侠照顾了我家侄女那么久,恩将仇报,并非我之本愿。”
    说出这些话的男人,目光清明冷静,哪里像平常那个只会大喊大叫昏庸无能的锦衣卫镇抚使。
    这个世界上最深的隐藏,大概就是这样将真正的自己隐藏与庸碌不堪的无能外表之下。
    “所以你想做什么呢?”方别看着吕渊,平静说道。
    “我想带宁欢走。”吕渊毫不掩饰地说道。
    他看了看宁欢地上的尸体。
    “他可能还没有死。”方别看着吕渊说道:“如果你想带走的话,我们将这具尸体裁成两半,你一半,我一半,如何?”
    吕渊哈哈笑了起来,但是只笑了一声:“令狐少侠,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吧?”
    “我承认,今天你在和宁欢这一战中所展示的实力,不说当世前五,当世前十肯定是有的,在下自叹弗如。”
    “不过,现在的令狐少侠,精疲力竭,身中剧毒,在下不愿趁人之危将令狐少侠杀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难道令狐少侠非要逼在下动手,来试试令狐少侠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底牌吗?”
    吕渊的声音在夜空中缓缓回响。
    方别看着对方。
    看了一眼又一眼。
    “你和薛铃是什么关系?”方别问道。
    吕渊淡淡道:“我们都是薛大人的部下。”
    方别点头。
    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送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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