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耳麦里呼呼的风声锐利地刮挠着耳廓,南晚抬手调整了一下音量,屈膝蹲在纵横在房檐之下的铁质通风管上,垂眼瞥向左腕处滴滴声响的腕表型重点,盯着上面越来越近的红点冷静地报点:“一分钟后到位。”
    引擎过载的轰鸣混着同僚兴奋到嘈杂的声音:“ok,ok!我逼停那边。”
    急刹车的轮胎抓地声让南晚不得不皱着眉把耳麦拉得远了一些。
    通风管下原本昏暗的地库骤然亮了起来,照明度极强的前灯扫过,两辆前后追赶的车由于前车扫尾的逼停而相撞。
    浓烟滚滚,南晚挂掉通讯,抽出背上背着的重纲工业定制冲锋枪,一跃而下。
    爆炸的火光映在他纯黑的眼里,年轻的alpha杀手拉动扳机,下跃的途中就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击。
    子弹扫射的反弹声密如暴雨,得到及时支援的alpha同僚举着卸下来的、布满弹孔的车门大声喊道:“南晚!你他妈的,雇主的千金还在里面好不好!”
    “放心,我枪法很准。”交火的间隙南晚不忘回嘴,他拿捏着分寸,把对方逼到无路可退的死角后,随手把冲锋枪推到同伴的怀里,“这么担心的话,给你了。”
    腰间还有一把手枪,南晚拔出后上膛,平静地踢开满目疮痍的车门。
    目标还带着累赘,突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是不是还没开窍,这么油盐不进。”
    同是alpha的同僚啧他一声不懂怜香惜玉,倒是没有接着开枪,耐着性子对着死角里那对还在负隅顽抗的苦命鸳鸯喊话:“喂,佘大小姐——”
    “你现在身边这个人不是良配,乖乖听你父亲的话,让我们安安全全地把你送回……”
    话还没说完,被西装包裹着的女性omega便猛地掀开这层保护,露出一张小得不可思议的脸来,娇蛮地瞪向这两个阻挡她奔赴爱情的职业杀手:“我不要!”
    先前的对话让她清楚受雇于父亲的杀手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于是她理所当然地张开手臂,娇小的身体挡在带着她私奔的alpha恋人的面前。
    她明明很害怕,但仍然竭力地逞强:“你、你们有本事就动手……”
    比这更糟糕的情况接踵而至,一股难以形容的馨香自她后颈飘散开来。
    同僚微微变了脸色:“她怎么……”
    怎么会这个时候发情!
    生理的本能让他端枪的手艰难地回收,易感期的omega信息素犹如抽骨的软香,刺激着官能感知逐步迈向混乱。
    而始终不出声的目标alpha,则是露出一个诡谲的笑来。他抬起中弹受伤的手臂,甚至是更肆意地撩起了恋人的头发,好让她未佩戴抑制环的洁白脖颈展示在所有人眼前。
    “妈的……操,这衰种算好了要用这招脱险的。”同僚强忍着发出喘息的冲动,紧握着冲锋枪不敢松手。
    然而身旁的南晚却缓缓地举起了枪。
    先前就上好膛的枪口对准了omega的颈侧,压抑的汗水不断地随着致命的信息素滚落,握枪的手臂已经难耐到青筋凸起。
    与生理的煎熬割裂,南晚的神情仍然冷静。
    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18
    车后座里蜷缩成一团的omega怕冷似的发抖,啜泣声不断传来。
    把冲锋衣披盖到她身上的同僚绞尽脑汁地在逗她开心,头发上还挂着血的南晚面无表情地开车:“别哭了,佘小姐,你很吵。”
    omega,第二性别还是女性的omega哪里遭到过这种待遇,更何况南晚刚刚毫不犹豫地射杀了她的恋人。
    眼见着好不容易平复的千金小姐又要激动起来,同僚连忙伸手跃过座椅手忙脚乱地按住她:“哎哎哎老天!我的大小姐,冷静冷静,别跟那小子一般见识,他懂个屁,还没开窍呢。”
    冲天的血味熏得车里拥有最娇气性别的佘氏千金一阵头晕,她终于哭累,又被强迫注射了抑制剂,副作用的嗜睡感让她靠着后座的枕头沉沉睡去。
    哄人哄得满头大汗又诡异地有些乐在其中的同僚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来,盯着南晚上下一阵扫射,仿佛在看一个格格不入的怪物:“你刚有病是不,你看到omega的眼泪不会心软的吗?”
    南晚微微一怔,他忽而想起他曾经问过的有关眼泪的问题。
    然而当时还嘲笑了他的同僚却没能想起来,自顾自耸耸肩嘟囔道:“这辈子能碰到几个这种omega啊……别的不说,她超香。”
    若不是南晚的腺牙也因为持续性的信息素刺激导致收不回去,他差点要以为南晚腺体失灵。
    南晚不置可否:“香也不是你的。”
    大概是想起来南晚哪怕易感期也敢接单的非人事迹,同僚沉默一两秒,舔舔腺牙,倒是想起了别的问题:“南晚,我问你啊……今晚这单的目标,你是不是认识?”
    他跟南晚搭档很久,还是头一次看到南晚会仔细端详目标对象的脸。
    但这次的目标人物也并不是什么特别显眼的人物,只是一个长相不错的职业欺诈师,靠骗取爱情与金钱为生。
    可惜这次他踢到铁板,骗到重纲工业的掌上明珠头上,最后死于她家族产业制造的枪下。
    被子弹的贯穿伤打出一个血洞的脸不复曾经的英俊,南晚提着逐渐失温的目标的脖子,垂眼细看尸体脸上的每一存细节。
    尔后像是确认了什么那般,轻飘飘地松手,按照常态裹尸回收。
    同僚还在等他回答,一时间车内寂静无比。
    南晚回想起在申慧家看到过的倒扣的相框,随着指示灯打转方向盘,不太在意地笑笑:“不认识。”
    19
    那夜问题的后续未被解答。
    申慧既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
    她只是低下头,蹩脚地再次岔开话,无视这个由他抛出的问题。
    南晚没做追问。老实说,他反倒松了口气。
    有种比生理本能更为难以理解的东西正裹挟着他的所思所想,于信息素之外,也与性别结构无干。
    抑制剂能有效地缓解他基因中属于alpha最原始的冲动,而面对申慧时不自觉产生的探究欲,无关本能,无关冲动。
    这种好奇又微妙地同alpha血液里兽性的那部分类似。腺牙不自觉地外露,他像一条饥肠辘辘的鬣狗,状似冷静地单膝跪在她的眼前,与她对视。
    如同猎食者会在捕获猎物前努力地止住牙间不断外溢的涎液,他也乖巧地任她作答。
    我为什么不可以——那夜的问题其实就连南晚自己也并不清楚他究竟想要什么答案,他好似就这么顺势问了出来。
    抑制剂起效的对象似乎仅限于躯体,并没有一同治好他过于异常的探究欲。
    今晚他嗅到omega腺体深处的馨香,也看她落下楚楚动人的眼泪。
    然而生理和心理似乎割裂成了两半,他的本能遵循自然规律在躁动,而他无动于衷的内心却在走神,将omega珍重的泪水评价为无趣廉价的情感宣泄。
    他只对申慧好奇,因此他才会渴望获得许可。
    因为他想要申慧在他眼前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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