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负起最后责任!”每天早上,小明一进总统办公室,就能听到电子屏对他的第一声问候,而这几个中文大字,将会固定在屏幕的下方,默默地注视着他,提醒他的责任。
    有时候,他稍一松懈,这句话甚至会出现在他的卧室里,成为对他的晚安语。
    不用说,这是总统顾问玫瑰的杰作。
    她的职务,相当于总统府的大管家,而行政部长宛若,则相当于共和国的大管家。
    两位第一夫人,一内一外,成为小明管理国家的最大帮手,也将他的工作和生活,管理得井井有条、无微不至。
    共和国重建,百废待兴,两位第一夫人的操心,甚至比总统还多。
    这也当然影响了夫妻生活,每次小明进入一位妻子的房间睡觉,本来兴致勃勃,偏偏她们却将工作带到了床上,跟他讨论国家大事。
    弄得他意兴阑珊、哈欠连天,却又不敢抗议,谁叫他是负起最后责任的总统呢?
    为了大家,牺牲小家,小明总算体会到旧时代那些伟人的辛苦了,也了解了他们不足为外人道的烦恼。
    现在,小明的生活非常有规律,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牵着火火在自由广场上溜半小时。
    此时,总统府尚未对外开放,民众也大都没有起床,难得清静。
    这是小明一天中最轻松的时间,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用考虑,只和火火戏耍。
    六点半,他和火火回到总统居室,两位第一夫人已经起身,梳洗打扮。
    七点钟,第一家庭围坐一桌,三人一狗,共进早餐。
    典型的中式早餐,要么白粥馒头,要么豆浆油条,由总统小灶提供。
    总统府的上班时间是八点半,小明会在七点半进入主楼二层,先在健身房跑步,先是慢跑,让早餐消化,逐渐加快速度,直至狂奔。
    八点钟,总统府的各部门工作人员陆续就位,没人打扰健身房里的总统。
    小明很享受这一个小时的独处时间,习惯在跑步中思考国家大事。
    他跑完步后,用十分钟沐浴更衣,在八点半准时进入办公室,神清气爽地开始一天的工作。
    办公室助理会向小明汇报今天的日程安排,他飞快地扫一眼,就清楚今天的工作了。
    他的时间被分割成一段一段的,真正坐在办公室里的时间只有一半,另一半时间是出门视察。
    大多数的视察并没有实际意义,在和平时期,并没有多少大事,要他负起最后责任。
    具体的责任,政府的各部门都可以承担。
    小明的视察工作很简单:接见民意代表,向劳动模范颁发奖章,观摩军队训练或者参观劳动成果。
    他在办公室的工作也很流水账:助理将工作简报发到电子屏上,他一份一份地审阅。
    为了照顾小明有限的英语阅读能力,简报都是用中文书写。
    通常有三分简报,第一份是国内事务报告,即首都和四大蒸汽之城的情况;第二份是国际事务报告,也就是帝国方面的情报;第三份是军队事务报告,来自各部队的汇报。
    他的要求是不得隐瞒任何坏消息,谁要是报喜不报忧,要严厉追究责任。
    当然,更多的是中性消息,有关生产建设的进程。
    小明最关心的,还是军队的建设,这是他的立身之本,也是共和国的立国之本。
    此外,他还看一些新闻简报,其中有一部分是八卦新闻。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即便是末世,人也忘不了八卦。
    而八卦,通常是民众生活最真实的反映。
    这是小明在枯燥的日常工作中,稍微感觉有意思的事。
    他特别喜欢看关于自己的八卦新闻,并非他自恋,而是他当了总统以后,逐渐注重自己的形象。
    有点讽刺意味的是,以前他从不在乎自己的形象,那时他的口碑非常好。
    而现在他注重形象了,民众对他反而有了不同的看法。
    源头似乎就是他严格执行停战协议,遣返偷渡者。
    或许因为,这是他的前后形象出现了反差,从一面自由的旗帜,变成了共和国的统治者。
    自由,是共和国的立国理念,自然也包括言论自由。
    自由城的翻身奴隶,对小明就颇有微词,这种情绪自然会蔓延到其余的民众身上。
    和平时期,维稳上升到国家统治的重心。
    虽然小明的内心不愿意,但是经过内阁的讨论,还是在总统卫队的基础上,成立内务部队,也就是警察部队。
    说好听点,是倾听民间的声音,说难听点,是监视人民。
    由于总统卫队的前身是警卫连,二营长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内务部队的最高长官,直接对总统负责。
    即便每天被大量的信息所淹没,小明还会抽出十五分钟,观看二营长呈交的监控视频。
    国民之中,也是良莠不齐,不乏一些追求绝对自由的人士,会编一些笑话,嘲讽这个年轻而经验不足的总统,甚至是妖魔化。
    比如,共和国大力推行一妻二夫的婚姻制度,但总统却是一夫两妻,分明是手电筒只照别人不照自己。
    又比如,小明从东方带来的人,都安插到重要的岗位,有任人唯亲之嫌……
    对这些怪话,小明一笑置之,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毕竟,共和国的内务部队不是帝国的秘密警察,以弹压人民为己任。
    有句故国的老话,日久见人心。
    扪心自问,问心无愧,他理这些闲言闲语做什么?
    令小明头疼的不是民间的怪声,而是每周一次的读书时间,也就是他睡书房的那天。
    当晚,吃过晚饭,他就要进入书房,从书架上挑一本实体书,挑灯夜读。
    都是简体的中文书籍,难为玫瑰从哪个博物馆里找出来,以历史书和个人传记为主。
    玫瑰也考虑到了,小明的学历太低,有关政治、经济的理论性书籍对他太深奥,寓教于故事,反而容易被他吸收。
    小明从古看到今,从中看到外,难得地学习了一遍世界历史,他最喜欢看的,还是那些近现代伟人的传记。
    其实,看书并不头疼,真正头疼的是写读后感。
    玫瑰禁止他用电脑打字,必须手写,而且每篇不得低于五百字。
    小明只有用他歪歪扭扭的文字,笨拙地写下阅读每本书的心得。
    虽然他的字没有进步,但有关治国的理念,在这样的理论学习和每天的工作实践下,还是突飞猛进。
    其中一位伟人的话,让他铭记在心:“一个国家最大的罪犯,是那些把权力扔在地上,让一些歇斯底里的疯子捡起来的懦怯者!”
    因此,当有一天,小明在内务部队呈交的监控视频中,看到几个自由分子批评他,说他的野心不止当一个总统,还想称帝……他决定采取行动。
    他没有召开内阁会议,而是直接对二营长下达了命令。
    身为总统,这点“小事”还是可以独决的。
    二营长是林巨信之后,最无条件执行小明命令的部下,他和珍妮结为伉俪,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一次行动,因为时值夏季,因而被称为“夏雷行动”。
    内务部队根据掌握的线索,抓捕了一批极端的自由分子,以叛国的罪名,驱逐出境,永不得踏入共和国一步。
    这些自由分子,自然不能投奔更没有自由的第四帝国,只能在核尸横行的欧洲大陆上四处流窜,几乎等于被判了死刑。
    “夏雷行动”过后,小明赢得了铁血总统的称誉,并没有出现最坏预期的骚乱。
    当然,行动的时机也选择得很好,共和国的四大蒸汽之城刚刚度过农作物的青黄不接期,迎来了第一次的大丰收。
    国家富足,百姓安乐,怪话也就少了传播的土壤。
    同时,安置营里的民众正式成为国民,参加工作,喜气洋洋,对小明感恩戴德,颂扬之声再次成为主流。
    如今的小明,内心已是波澜不兴,完全适应了总统的大位,在权利巅峰的浸冶下,他身上一些暗藏的习性,逐渐显现出来,比如刚愎、比如偏执、比如掌控一切……
    他身上的气场,已经和旧时代的强人总统,没什么两样。
    在公共场合,他逐渐变得面无表情,不再有任何笑容,就像岩石一样,铁面无私。
    他知道,国民更顺服一个铁血总统,而不是一个微笑总统。
    当他进入任何一个房间,在他踏入房门的一刹那,所有的声音骤降,直至变得安静而庄严,每个人都面带激动、忐忑和不安。
    他也知道,人们会在他锐利的目光下退却,没人敢进入到他的周围三米范围内,那是他的心理安全距离。
    在他主持召开内阁会议的时候,七大阁员都变得很严肃,不像以前还会开开玩笑。
    他越来越称职了,思路敏捷,决策果断,忘我地工作,这证明了领袖没有看错自己的接班人。
    小明从努力维持着总统的形象,到完全变成一个铁血的总统,只用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似乎是一个天生的领导人。
    感受最深的,莫过于两位第一夫人。
    玫瑰和宛若,对丈夫的快速成长,也从开始的欣喜、快慰,逐渐变成了幽怨、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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