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的表情逐渐变得坚定:“老公,我可以感觉到,女儿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和我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你说我迷信也好,不迷信也好,总之,这一种母女连心的第六感觉,是无法仔细描述的。”
    小明的第一感觉却是,妻子可能悲伤过度,以致产生了幻觉。
    他指了指行李柜:“老婆,女儿的骨灰我都带来了,你也看到了……”
    宛若看起来很理智:“这就是我要问你的,女儿的尸体,你看清楚了吗?你确定真的是她?”
    “这个?”小明不由迟疑起来。
    老实说,他跟女儿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脑海里只残留着她的印象。
    那具女婴的尸体,轮廓是有点很像女儿,可是,一岁大的婴儿,都长得差不多,并没有什么显著的特征。
    小明老实承认:“我也不能确定,她蜷缩成一团,非常瘦弱,非常可怜,我只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
    宛若的双眼闪着光芒:“只是一具女婴的尸体而已,未必就是玫若。你应该仔细辨认一下,在女儿的咯吱窝,有一颗痣,我忘了跟你说。”
    小明懊恼地拍一下自己的脑袋,心中也升起一线希望:“难道女儿真的没死?”
    宛若叹口气:“其实,你只要将女婴的尸体带回来,自然会真相大白。可惜,你将她火化了。”
    小明补救地想办法:“我们可以验一下dna啊,这可假不了。”
    宛若满是遗憾:“骨灰是无机物,什么也检测不出来,等于是死无对证。”
    小明隐隐感觉有个环节不对劲:“可是,难道阿黛尔不怕我辨认吗?不怕检测吗?”
    宛若咬着嘴唇:“只能说,这个女人非常可怕,甚至算准了你的弱点,不敢面对女儿的尸体。”
    小明顺着这条线分析下去:“也不对,阿黛尔怎么会知道我要火化尸体?除非……”
    宛若听出丈夫话里有话,忙追问:“除非什么?”
    “没什么……”小明缓缓地摇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怀疑。
    因为,劝说他火化尸体的人是莎莉,而作为领袖代表的莎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阿黛尔有什么勾结,否则,共和国早就完蛋了。
    或许,宛若的第六感是错的,但小明也不愿戳破妻子的幻想。
    无论女婴是不是玫若,已经被烧成了灰,无法找阿黛尔对证了,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
    既然如此,不如为自己留存一丝念想。
    或许,这其实是上天对他和宛若的恩赐,没有让他俩彻底绝望。
    小明的人生信念,就是不放弃希望——不放弃任何的希望,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他怜惜地搂住妻子:“既然证据已经泯灭,我们就将这线希望,藏在心里吧。如果真是上天的安排,女儿一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重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无论是一年、还是十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宛若眼泪汪汪,哭倒在丈夫的怀里……
    火车在凌晨一点驶入了自由城,广大民众尚在梦乡之中,只有昏黄的路灯勾勒出城市的轮廓,一片静谧,远处隐隐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嗥叫。
    一队负责警卫的抵抗军战士在站台上迎接,没有打扰车上乘客的休息。
    天刚亮,第五师师长陪同一位白发沧桑的黑人上了车,小明有些意外,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林肯。
    两大委员,加上宛若,三个人在包厢里开个小会,林肯传达了最高委员会的精神。
    吃过早饭的民众,从四面八方向站台聚集,火车的四周热闹起来,就像当日罗马战队巡回展示一样,但是这一次,所有的民众是发自内心,欢迎小明的到来。
    首先举行的是升旗仪式,在慷慨激昂的《自由》战歌声中,小明率领着整齐列队的抵抗军将士,一起向冉冉升起的国旗敬礼,而广大民众则高高地竖起象征自由的y手势。
    这些民众,大部分是有色人种,其中以黑人居多,不用说,他们曾经是帝国的奴隶。
    今天,这些奴隶彻底地打破了枷锁,在一个名叫自由的城市,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小明走上演讲台,站在高高飘扬的国旗下,发表讲话:“同志们,自由是什么?它曾经是我们一直孜孜以求,却求而不得的东西。今天,它就握在我们的手中!我们每个人,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开创属于自己的未来,一个自由的未来!我准备好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yes……”全场振奋,群情激昂。
    小明继续煽情:“在上一个世纪,有位著名的黑人运动领袖说过:我有一个梦想……”
    不得不承认,他的演讲水平有了很大提高,当然,有一些内容,是他和林肯在包厢里商量出来的。
    当他洋洋洒洒,做完演讲,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
    接着,代表翻身奴隶的林肯委员上台讲话:“我的兄弟姐妹们,这个世界,有一些人,有能力开创自己的未来,比如,我们的总指挥——小明将军。可是,还有一些人,无力开创自己的未来,比如,像我这样的人……”
    林肯的谦虚之词激起了一片笑声,也激起广大民众的共鸣。
    毕竟,大多数人的未来,其实,是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尤其是身处末世的幸存者,他们的所谓未来,其实只是像狗一样地活着。
    但今天,这些曾经苟活,更确切地说,是狗活的民众,终于可以像人一样,追求更高的理想:自由、光明和希望。
    小明不好意思地笑了,因为他曾经所谓的未来,就是混吃等死,直到遇到了生命中的挚爱、结交了一干生死与共的兄弟姐妹,他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未来……
    林肯接下来讲的话,才是重点:“对大多数人而言,在自己的生命中开创未来的唯一办法,就是追随一个有力的领导人,一起去!今时今日,共和国需要一位最高领导人,需要一位总统,引领着我们,走向自由的未来!堪当这一大任的,只有一个人!你们说,他是谁?”
    林肯说着,高高地举起手臂,调动民众的情绪。
    “小明!小明总统……”全场沸腾了,万众高呼,无数的手臂高举,就连战士们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钢枪。
    其中不少女性和上年纪的民众,激动地泪流满面。
    宣传员及时将这鼓舞人心的一幕录下来,要让民众的呼声传遍共和国的每一个角落:“小明总统!小明总统……”
    站在侧面的小武、胖子欢呼雀跃,仿佛他俩当上总统似的。
    而宛若和景纯则相拥而泣,为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感到高兴。
    仿佛不经意间,又似水到渠成,小明被推上了人生的顶峰。
    正如古人所言:大位不以智取。
    绝顶的地位,决非依靠人的智慧可以争取到的,更大的决定权是天意,所谓时势造英雄,就是这个道理。
    小明适时上前,发出雷霆般的宣言:“如果人民选择了我,我必将以我一身的血肉,回馈伟大的人民!我没有生在这里,但我愿意死在这里!有人说,我是自由之子。其实,我是人民的儿子。自由万岁,人民万岁!”
    广大军民高昂的口号声,直冲云霄。
    唯一跟现场炽烈气氛格格不入的,是火车上的一间包厢。
    从窗帘半掩的车窗中,射出两道妒恨的目光,然而,一双大手随即将此人拖离窗口,响起了呼呼声和哼哧声,正是宫大和灰姑娘……
    自由城之行,一举奠定了小明担任总统的舆论基础。
    到了光明城,工人委员保罗和第四师师长携手而来,为小明登向总统的大位站台助威。
    借着和平缔造者的东风,小明的民意空前高涨,没有任何不协调的声音和反对的意见。
    四大蒸汽之城的最后一站,希望城到了,小明收到了一个惊喜,第三师师长陪着玫瑰出现了。
    至此,最高委员会的另外三大委员和两位代表,一一亮相,为小明摇旗呐喊。
    当然,林肯和保罗没有在火车上,他们已各自返回了首都,这是国家权利核心的安保准则,不能把所有的鸡蛋装在一个篮子里,万一出事,不至于群龙无首。
    夫妻仨人进了包厢,召开闭门会议。
    小明抑制不住对玫瑰的思念,上前抱住她就要亲吻,也不顾忌宛若还在身边,反正都是老夫老妻了。
    不曾想,玫瑰一把推开他:“小明同志,请你严肃点,我代表领袖和你开会。”
    小明才想起来,玫瑰现在是领袖代表,地位无形中更为重要,不敢造次,乖乖坐好。
    玫瑰徐徐扫视了小明和宛若:“这次有关总统体制的宣传造势,做的很好。小明同志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做个像样的总统,不能再有军阀作风和个人英雄主义,要像个绅士,至少不能像流氓。在家庭方面,更要做个好榜样,不能再发生什么桃色事件。最好不跟妻子以外的任何女性单独接触……”
    宛若立刻附和:“我坚决同意领袖的意见,玫瑰同志,我将和你一道,监督小明同志的一言一行!
    小明汗颜,忽然想,这些话只怕未必都是凯撒说的,什么“像流氓”、“不跟妻子以外的任何女性单独接触”,分明是玫瑰臭丫头的语气,也是宛若臭丫头的心声。
    玫瑰显然是拉大旗作虎皮,要对他严加管束,偏偏他还无法反驳,只有唯唯诺诺的份。
    小明苦着脸,想不到自己即将当上共和国的最高领导人,反而受到更多的限制;为了大家的自由,却失去了自己的自由。
    呜呼!高处不胜寒,他尚未登顶,已经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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