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老师姓张,干干巴巴的,但是眼睛特别有神。
    听到我这个得意门生的问题,先是一愣,然后又老班附体一样,啰啰嗦嗦的扯了一堆什么超纲啊、高考又不考啊之类的。
    我默默不语,静静的听着老张给我做思想教育。
    老张的脾气我太清楚了,这小老头儿,虽然嘴上说着什么超纲之类的,但是到后面肯定会给我仔细讲。
    他是那种肚子里有货,而且毫不掩饰自己学识的人。没机会的时候,上历史课,还要给我们讲一些明显不在课本范围里的八卦史料,现在我主动来问了,老张不会放过这个嘚瑟的机会的。
    果然,扯了几分钟之后,老张头皱着眉头,整理了下思路,开了口。
    “萧遥啊,虽然我说了这么多,但是你这种对历史的热情还是值得肯定滴,正好关于北京人头盖骨发掘的历史,我略知一二,今天就给你讲讲。”
    我一脸谦逊的点点头,心说反正我问你什么时代的史料,你都略知一二。
    北京人头盖骨的发掘过程,倒不复杂。
    北京周口店附近,有个龙骨山。
    以前中医里面有一味药材,就是龙骨。当地的山上很久之前,就有出土龙骨的事情发生。
    到了后来,尤其是甲骨文的发现,人们知道,龙骨大都是古代生物的骨骼化石。
    所以周口店的龙骨山,也吸引了考古工作者的注意。
    在1929年,终于挖掘出了完整的北京人头盖骨,一下子轰动世界。具体的挖掘过程和历史意义就不讲了,课本上都有。
    比较有意思的是,北京人头盖骨化石,后来的保存和流传过程,简直是传奇。
    开始的时候,自然是放在京城的研究机构,但是后来日本人占了北平。小日本的揍性是见好东西就拿,头盖骨在北平就不安全了。
    于是当时的科学家们,就开始联系同为盟国的美国,打算把头盖骨运到美国保管。
    走的路线是从北平陆路运到我老家所在的港城,然后坐美国人的船,直接运到美国去。
    天算不如人算,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珍珠港事件爆发了,日本人和美国人翻脸开干。
    日本人在华北经营已久,力量强,当时就把北平、津门一带的美国军队都俘虏了,港城这边自然也不能幸免。
    一片混乱之中,北京人头盖骨化石这样的国宝,就丢了。
    没错,是丢了。谁也不知道到底去哪儿了。
    当时牵扯的势力实在太多,有说被日本人抢走的,有说被美国人秘密运走的,有说被中国人就地掩埋藏起来的,也有说被胡子当宝贝抢走之后毁掉的。
    但是所有这些都是猜测,真相已经随着当年的硝烟一起,消散殆尽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虽然老张讲的也不是特别详细,具体的时间人物,都不记得了,但是事情的经过还是挺清楚。
    老张讲完了之后,又冲我眨眨眼睛,“要我说,这个北京人头盖骨化石,最有可能的,就是被中国人就地掩埋藏起来了。你想啊,要是被日本人美国人运走,肯定会在哪个研究机构放着,一定会被人发现的。说不定,这东西,就埋在港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呢。”
    我点点头,打从心眼儿里,我也认同这种说法。
    等我回了教室之后,又仔细梳理了一下,这件事情似乎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把铁链道人画的涂鸦,理解为北京人头盖骨的藏身之地。但是还面临着几个疑问,这个铁链道人可是汉奸,如果他知道,为什么没有告诉日本人?
    另外他画的那个乱七八糟的道观,到底是哪儿?头盖骨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让我晚上都翻来覆去睡不好觉,折腾了几天,也没想清楚。
    到了后来,索性就放下了。这种没影儿的事儿,确实也不是我一个高三学生有能力破解的。
    周四的时候,我接到了谢竹影的电话。
    谢老头儿已经回到了港城,老爷子挺上心的,回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帮我找那个走村窜户收老物件儿的商贩。
    但是得到的结果,却非常出人意料,这个商贩居然失踪了。
    事情刚发生没多久,大概是半个月之前。
    这个商贩做的活儿很杂,对于古董多少懂一点,下乡的时候偶尔能捡个漏。但是捡漏这种事情,纯粹是看人品,意外之财可以有,但是指望这个吃饭就不稳定了。
    所以这个商贩,除了收老物件之外,还有一门手艺,就是熬祭灶糖。
    现在估计已经没多少人记得卖祭灶糖的了,一般都是一辆自行车,后面一个小铜锅,里面熬着糖稀,旁边还有木头盒子,装着已经做好冷却的糖。
    有长棍子形状的,有糖墩儿形状的,颜色发黄,外面撒着薄薄的干面粉。
    拿在手上粘手,吃到嘴里粘牙,挺烦人的,不过价格便宜,味道不错。
    小时候家里穷,小孩子嘴馋了,买不起小卖部的水果糖,遇到卖祭灶糖的就买两块糊弄孩子。
    祭灶糖还有个好处,就是不一定花钱,可以拿东西换。
    牙膏皮、鸡毛、破铜烂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可以换。
    这个小商贩估计没少坑村里的熊孩子,据说以前就用祭灶糖换到过民国时候的瓷碗。
    除了走村窜巷,这个商贩还会去赶集。
    农村以前商品经济不发达,没有超市什么的,如果有需要买的东西,除了进城,就是去赶集了。
    家里有山货之类的东西,也会拿到大集上去卖。
    农村的大集是一种特别神奇的地方,千奇百怪,卖什么的都有。通常是一个乡镇,有一两个集市,固定的时间开市,十里八乡的人都会去。
    这个失踪的商贩,据说就是在某一次赶集卖祭灶糖之后,再也没有回到家里。
    因为这个人以前,也出现过去外地收东西,没有和家里打招呼的情况,所以一开始家里人还没在意。
    直到过了一星期之后,这才感觉不太对劲儿。
    这个人并不富裕,卖祭灶糖顶多是混个温饱,一年半载收到个老物件,也赚不了多少钱,所以一般就在附近转悠,出郦城县的时候都少。
    郦城县才多大啊,出去一趟,两三天准回家。
    这次的时间太长了,家里人慌了,到处找熟人打听,也没找到,最后报了警。
    基层的警力大家都明白,就那么回事儿,倒不是警方不办事儿,是真找不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现如今,人不见已经有个把星期了,家里人还在找,但是心底里都有了思想准备,这人八成是回不来了。
    我一听也是发懵,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情况,有心去他家里打听一下,但是想想人家家里现在肯定是乱糟糟的,我去了也是添乱。
    谢过了谢老头儿之后,我有些沮丧。
    虽然龙缠身的诅咒已经解除,但是韦凤翔跑了,叶子不见了,方雪晴被封在怀表壳里不知道情况,铁链道人的山洞里面,还出现了疑似北京人头盖骨的涂鸦。
    所有的这一切,像是一团团的浓雾,把我包裹起来,让我有点看不清前面的方向。
    有力无处使,说的就是我现在的情况。
    眼下除了认真学习,晚上研究《龙裁阴阳六道》之外,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转眼间,时间到了十月一。
    那年的十月一,是国家订十一黄金周假期的第二年(以前都是三天假),本来学校不准备放七天假的,但是赶巧了,当年的十月一,正赶上和中秋节一起。
    也不知道其中到底经历了什么,反正学校最后研究的结果是,按照国家法定假日放,七天整。
    这一下子学校里炸了锅,高一高二的还好,高三的就跟过了年一样。
    原本暑假就没放几天,被学校拉过来补课,之后又像在监狱里过了一个月一样,早就憋坏了,纷纷打电话给家里报喜,表示要家里人做一堆好吃的,过一个星期猪一样的生活。
    我已经没了家人,算是无家可归,看着兴奋的同学,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小杰拯救了我。
    我记得三十号那天是个周日,上了一天课,补国庆假期的课程。
    一下晚自习,小杰就兴冲冲的对我说,“鹞子,你国庆没啥事儿吧?”
    我能有啥事儿,肯定是在出租屋里闲的蛋疼,赶紧点点头。
    小杰拉着我,“得,咱哥俩国庆去打工吧?我爸说了,假期打工赚的钱全归我自个。”
    “打工?去哪儿打?”我好奇的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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