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我在路边随便找了个馆子,吃了碗面条,打算找个小招待所,住一晚上,明天一大早去知古斋堵老头的门。
    港城毕竟是地级市,要比郦城县和永平县繁华得多,天黑了之后,大街上还有不少人。
    那个年代,酒吧还不多,但是舞厅却不少,我走着走着,发现街边传来震耳欲聋的迪斯科音乐,不少打扮入时的年轻人,正在舞厅里面享受着青春。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眼瞅着八点多了,还没找到招待所,有点心急,匆匆向前走去。
    一个没留神,肩膀撞上一个年轻人。
    “怎么走路的?”年轻人大概二十五六岁,穿得花里胡哨的,听口音不像是港城本地人,也不是常见的东北人,倒像是塘沽一带的口音,长得有些面善,但是我死活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我连忙道歉,“对不住了,刚才想事情,没留神。”
    抬头才发现,这个年轻人旁边还挎着一个女伴,身材娇小,一股香气顺着风直往我鼻子里钻。
    等到我看到女孩儿的脸的时候,我差点喊出声音来,今天真是邪了门了,这个女孩儿我见过。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和房东张姐争风吃醋,最后被五色门笺赶出李老板家门的韩媛。
    此时的韩媛,已经恢复了二十出头,千娇百媚的样子,脸上画着浓妆,小腰扭得跟我剪出来那条黑蛇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媚态。
    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结果那个年轻人不耐烦的说,“算了算了,当我倒霉,以后走路小心点。”
    韩媛像条蛇一眼,缠在年轻人身上,“谢哥,快走吧,我们去迪厅蹦迪去。”
    望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我皱紧了眉头。
    这个韩媛的背后,那一团黑气又回来了,而且比之前更加浓重,我离着几米远都能感觉到一阵阵的阴寒之气。
    那个年轻人的身上,也盘着黑气。
    不知道是不是我吃了黑蛇胆的原因,现在看这些黑气,比以前清楚多了。
    只怕这个年轻人有危险啊,我要不要管呢?
    虽然年轻人刚才对我态度一般,不过想了想,我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不管怎么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是积阴德了。
    但是很快,我就败退下来,迪厅嘈杂的环境,震耳欲聋的音乐,让我有些烦躁,反正里面人多,韩媛就算会对年轻人不利,也不会选在这个地方下手。
    我索性靠在迪厅门口不远处的一颗树下,一边想事情一边等着。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那个年轻人终于和韩媛一起走出了迪厅。
    两个人腻歪在一起,年轻人估计是被韩媛蹭得有些火大,一出门,就往迪厅后面昏暗的巷子里面钻去。
    我跟了上去。
    不过走到巷子口,我就停下了。
    这条巷子虽然又窄又暗,但是笔直一条,没遮没挡,我要是这么跟进去,肯定会引起韩媛的警觉。
    倒是有些难办,眼看着两个人越走越远,我从身上掏出阴阳剪驭字术剪出来的黑蛇,放在地上。
    心念一动,黑蛇立刻活了过来,顺着墙角昏暗的角落,向前游动。
    韩媛和年轻人到了巷子中间就停住了,很快纠缠在一起。
    我闭着眼睛,脑海中传来黑蛇的视角,两个人的身影不断的放大,终于黑蛇停下了,盘在两人旁边一根电线杆子上,冷冷的望着。
    通过黑蛇的视角,韩媛背后的黑影看得更加清晰,几乎已经实体化,那个阴寒怨毒的小孩子,正睁着一双隐隐发红的眼睛,看着和韩媛搂在一起动作激烈的年轻人。
    小孩子的嘴角裂开,一直裂到了耳朵根,细小而锋利的牙齿露了出来,看准了年轻人,正准备一口咬下去。
    这个小鬼,似乎比上次见到更强大了,真不知道这个韩媛在这段时间里,又害了多少人。
    眼看就要出人命了,我不得不出手。
    黑蛇虽然厉害,但是针对的是人,那对毒牙只对人有效果,对于韩媛背后这个小鬼,却是没用。
    我睁开眼睛,大喊了一声,“小心!”从巷子口冲了进去。
    我这一嗓子显然把韩媛和年轻人两个吓了一跳,韩媛背后的小鬼也缓了一缓。
    我趁这个机会,将手上抹了指尖血的降魔娃娃扔了出去。
    禳字术阴阳剪降魔娃娃非常霸道,在半空中就化为一道蓝焰,向着韩媛背后飞过去。
    年轻人显然吓坏了,指着飞过来的蓝焰哆哆嗦嗦的说,“鬼……鬼火……”
    我忍不住苦笑,这白痴,真的鬼看不出来,救命的东西反倒认成是鬼,真是蠢到家了。
    韩媛吃惊过后,立刻拔腿就跑。
    不过降魔娃娃更快,那个小鬼一下子被降魔娃娃沾上了。
    蓝焰腾得一下子变大,半空中,楞是烧出一个小孩子形状的火焰。
    年轻人已经吓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手支着地面,不住的往后退。
    半空中燃烧的火焰里,不断发出一阵阵渗人的嘶嘶声。
    随着火焰燃烧,韩媛也扭动着身躯,不停的惨叫着。
    大概过了有五六分钟,半空中的蓝色火焰才彻底熄灭,不过恍惚间,似乎有一缕黑气飘散到空中。
    我控制着黑蛇,又回到身上,再看韩媛,连我都倒吸一口凉气。
    短短的几分钟里,韩媛差不多老了二十几岁。
    片刻之前,还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眼下眼角额头已经爬上了皱纹,下巴上的肉松弛着,嘴角的法令纹深陷,甚至连一头黑发,也掺进了丝丝白发。
    我松了一口气,看起来韩媛身上的那个小鬼也不过如此。
    估计是韩媛从南方什么地方,学到了养小鬼的歪门邪术,然后到了北方小城混饭吃了。
    不得不说韩媛打的好主意。
    养小鬼这种事情,在北方非常少见,在《龙裁阴阳六道》里面写批注的那个人,也算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不过他也只是在一个角落,写了一点当年在羊城,见识过的南洋养鬼术。
    养鬼术这种邪门秘术,最盛行的,不是在中国,而是在南洋一带,也就是泰国、缅甸、大马、新加坡等地,也叫做古曼童。
    养鬼术亦正亦邪,简单说,就是用种种秘法,留住故去之人的魂魄,收为己用。
    有些人是出于对亲人的思念,有些人的出发点就比较恶毒了,完全是为了一己私利。
    养鬼术养出来的小鬼,必须用死者生前身体的一部分为引子,毛发牙齿骨灰都可以,然后通过秘法,将魂魄留住。
    不同的秘法炼制的小鬼,有不同的效果,有的可以旺财,有的可以增加桃花运,有的则可以害人。
    基本上越厉害的小鬼,就需要越多的供奉,但是这供奉的来源,是普通人的精血,至于是养鬼人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就不知道了。
    《龙裁阴阳六道》上面,关于养鬼术的记载非常简单,不过我也足够判断,这个韩媛,绝对是养了小鬼。
    不过,现在韩媛的小鬼已经被降魔娃娃除掉,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我伸手想去扶那个年轻人一把,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阵的动静。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两个喝的醉醺醺的年轻人,正晃晃悠悠的从迪厅走到巷子里,之后就抱着一根电线杆子,开始哇哇直吐。
    空气中传来一阵阵酸臭的味道,我皱了皱眉,忍着恶心,想躲远一点。
    脚步刚一动弹,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
    现在已经快入秋,可不是猫叫春的时候,哪儿来的野猫?
    再一看,是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身上的毛杂乱纠结,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了,一看就是只野猫。
    幸好不是黑猫,我稍微放心了一点。
    民间传说当中,最玄乎的就是黑猫,据说这种猫能通灵,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遇到黑猫就跟遇到老鸹一样,都不太吉利。
    有些讲究的老头老太太,遇到黑猫叫门,一定得往地上吐几口唾沫,骂上几嗓子,避避邪。
    不过黄白相间的花猫,倒是没听说过有啥讲究。
    这只花猫应该是饿坏了,看到两个醉汉在电线杆子地下吐,居然凑过去,用舌头舔那些污渍。
    可把我给恶心的。
    正要转头不看,没想到两个醉汉开始狂吐起来。
    一般喝过酒的人都知道,很多时候,喝多了把酒吐出来,人就清醒多了,也不会再吐了。
    不过这俩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见花猫舔呕吐物,给恶心着了,像喷水一样狂吐起来。
    没吐几下,肚子里已经空了,开始弯着腰虾米一样在那干呕。
    其中一个人咳嗽了两声,居然吐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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