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峻岭之中,蜿蜒崎岖的山路上,陆子航正带领十二人的搜救队员前进。
    前方负责探路的兵退回来,“报告。”
    “讲。”陆子航说着,示意队伍停止前进,而后接过通讯兵递过来的地图打开来看。
    探路兵报告,“正前方六百三十米是悬崖,不能通过。左侧通向山涧,没有发现异常。右侧可通行,没有发现异常。”
    陆子航沉思一会儿,发布指令,“三人去山涧取水,其余人原地休息。”他的话音刚落,山林中传来一声枪响。
    众人齐齐望向左边,枪声传来的方向。但视线被树木山石阻挡,什么也看不到。
    一个兵忙说,“山涧下,应该在山涧下边,听回音是从低处传出来的。”
    陆子航地图一卷,“所有人,保持队形,全速前进。”命令下完,在队伍中唯一的女兵跟前一蹲,“上来。”
    身穿野战服的唯一女兵不是别人,正是跟着陆子航“私奔”的苏画。她迅速把药箱背到后背上固定好,一点不矫情地往陆子航背上一趴,手臂环在陆子航的脖子上,“可以了。”
    陆子航背上苏画,和队员们一起跑步前进,在山石与灌木丛中穿梭,速度并不比手下的队员慢半分。
    离家那天,他们赶到指定地点,乘坐直升机,直接来到这条山脉中的某座大山脚下,临时组建了第十三支搜救队。陆子航为队长,苏画为随行医生,队员是十一名在籍士兵。前十二支队伍先他们一天进山搜索,而晚了一天进山的他们到今天为止也已经连续搜索了八天。
    进山第三天,作为第十三小队的他们发现了小股交火遗留的痕迹,并在左近发现了两具不明身份的尸体。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在第四天傍晚,发现五个不明身份的男子携带枪支,正在进攻一处隐蔽的山洞。而躲在山洞中的人,时不时放一枪,死死守住洞口。
    陆子航的队伍暗中观察一会儿,确定不明身份的五人是外籍雇佣兵,而躲在山洞中的很可能是自己人,于是包抄过去,先一步击毙隐藏起来的狙击手,再将剩下四名雇佣兵或击毙或重伤擒获,救出山洞中缺医少药的八名伤兵。
    这八名伤兵,经过苏画的救治,伤口没有继续恶化下去。可是,其中伤势最重的一名士兵因伤口感染严重,苏画医术再高明也没能保下他的一条胳膊。
    这个士兵身上有两处枪伤,一个在胸口位置离心脏只有三公分的距离,一个在胳膊上。他的战友为了保住他的命,用匕首挖出子弹后把仅剩的药物都用在了他胸口位置的伤口上,至于他胳膊上的伤口,战友们根据模糊的印象揪了些草药碾碎给他敷上了。
    战士们的取舍没有错,他们已经尽力了,用尽办法等到了救援。这条山脉中的山林中,除了追击他们的敌人,还有时刻会袭击人的毒虫毒蛇,同时他们还要面对弹尽粮绝的困境。
    陆子航从这些伤兵口中得知,他们是在袭击发生后保护聂上将的某连官兵。当时情况混乱,敌人的火力又很猛,退回营地的必经之路上又遭遇了埋伏,于是连队被打散,他们二三两班的士兵紧紧护卫在聂上将左右,被逼进了大山。后来,先后牺牲了三个士兵,伤员一个又一个地增加,行动速度慢了下来,形势非常严峻。
    聂上将决定分开行动。聂上将把他们这些伤员藏在了这处山洞里,留下军官聂司青及三班长等三人照顾他们,自己带着剩余的士兵引开了敌人。
    他们躲在山洞里,聂上将留下了所有的干粮却仅够他们消耗一天半。为了补充食物,聂长官和三班长两人悄悄摸出去了,约定是七个小时内回来,可一天都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群伤员,饿了还能忍忍,渴了却是没办法。于是,被留下保护他们的士兵拿上所有的水壶出去找水。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被发现了行踪,被人一路跟踪回来。于是,发生了刚刚的交战。唯一完好的士兵,也变成了伤员。
    还好陆子航他们来的及时,否则这些人很可能全部牺牲在这个山洞里。
    陆子航立刻联系总部,报上准确的坐标,确定后边的救援队马上就到,而上边又派了直升机后,安顿好伤员与俘虏,这才带着自己的队员继续搜救工作。直到昨天傍晚,他的队员在隐秘的灌木丛下找到了一个带血的绷带,有了新线索。
    同时,第七小队那边传来消息,曾与不明身份的三人小队交过火。遗憾的是,对方的小头目见势不好,直接将自己的队员灭口,自己又饮弹自尽了。没抓到活口,意味着得不到有用的线索。
    陆子航的第十三小队,昨天发现带血的绷带后,不放过周围的蛛丝马迹,一路追踪到了这里。而枪声,是继带血的绷带之后得到的又一个线索。
    陆子航把苏画和三个兵留在山涧上边,嘱咐他们找好隐蔽点,自己带人从陡峭的高处下到山涧底下。如何隐蔽、如何通过蛛丝马迹寻找线索等问题,根本难不住曾经的特种部队的大队长。
    山涧中,除了涓涓的流水声,周围十分安静,先前的枪声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对训练有素的他们而言,恰恰是过于安静的环境说明这里有问题。有水的地方,总会有山林中的大小动物过来饮水。但这里什么也没有,别说地上跑的,就是天上飞的也不见半个影子。山林中不可或缺的就是鸟鸣虫唱。这里太安静了,肯定是被枪声和人惊走了。
    苏画和三个兵躲在山涧上的一处小峰裂缝里等待。这是个不规则的天然裂缝,从外面看,裂缝不大,人根本挤不进去。不过,这只是表面。
    裂缝往上两三米多高处的山石上长着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植被,掩藏在这些植被后的裂缝口子却比下边的大,成人可以轻松钻入其中躲藏而不被任何人发现。而且,钻进裂缝后才能发现,裂缝连着一个隐秘的山洞,而山洞中藏着一条两米多长的蟒蛇。
    苏画他们发现了这个秘密,确切地说,是攀爬上去采珍贵草药的苏画发现了它,于是四个人爬上去,从上边悄悄躲进了这个裂缝里,等待陆子航他们归来。
    短短八天的相处,苏画在小队中的人气直逼陆子航这个曾经的兵王。没有一惊一咋的尖叫,不喊累不喊脏,对山林中艰苦的吃住行从不抱怨,从不拖后退,而且还有一手厉害的医术。
    小队中好几个人被毒虫毒蛇咬伤,却没有一个掉队的。因为苏画帮他们及时解毒并处理了伤口。不仅如此,苏画还给每人发了一包药粉,说是带在身上可以驱虫蛇。还别说,这个药包带上后,最明显的是各种虫子不往身上爬了。
    队员们知道苏画擅长使用草药,只要条件允许,苏画说发现了什么草药,想要过去采,他们不仅不阻止,还会主动帮忙警戒。
    因此,苏画准备攀爬上去采草药时,他们想要代劳而被拒绝后,只是负责警戒。苏画发现裂缝入口,提议躲进去时,他们上去观察了一下,就同意了。钻进裂缝探索四周,发现裂缝连通的隐秘山洞后,他们有些担忧,正在劝苏画离开时,突然窜出一条蟒蛇来。
    他们的枪刚举起来,还没来及得打出一颗子弹,窜出来的蟒蛇停下来挣扎翻滚几下就不动了。他们面面相觑,正在考虑先给几枪再上去查看,还是赶紧逃走。
    “没事,它睡着了。咱们安静一点,互不打扰。”苏画说着,打着手电走过去,弯腰,伸手,从蟒蛇的七寸附近拔走一把柳叶小刀。
    三个兵,“……”苏大夫居然会使用暗器,是小李飞刀吧,大概。没看见,他们居然没看见苏大夫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苏画捏着柳叶小刀走回来,看他们盯着自己手里的小刀不放,解释一句,“我可没有特殊能力,是小刀上抹的麻沸散让它安静下来了。”
    三个兵,“……”不仅会小李飞刀,刀上还沫了毒,不,是麻沸散。麻沸散?一下能放倒两米多长的蟒蛇,需要多少量的麻沸散,谁来给他们科谱一下。脑子有点乱,先让他们静静。
    “抱歉,忘了你们不懂国医。麻沸散的作用等同于麻醉剂,古医书上有关于它的记载。”
    三个兵,“……”不,他们最在意的不是麻沸散,是小李飞刀和往小李飞刀上抹药这件事。说好的淡定从容又温柔的美人苏医生,怎么就……
    苏画一行四人,在裂缝中一等就是大半天。直到日落十分,陆子航派两个人过来找他们,他们才从躲藏的地方出来,前去和大部队会合。
    历时九天的搜救工作结束。
    陆子航带的第十三小队与第一小队会合,找到了聂司青等四人,并救援成功。
    第二队与第九队找到了聂上将等五人。聂上将受了伤,但没有大碍。
    第六队找到了落单的一名伤兵,并救援成功。
    第十一队和第五队找到了三名士兵的遗体,正在护送回营的途中。
    至此,失踪者名单上的人,生或死,全部找到了。
    回程的路上,苏画与其他医护工作人员一起,为伤员们处理伤口并作好护理工作。陆子航左肩受了伤,手下队员也伤了两个。因他们及时使用了苏画给的药粉包止血消炎过,都没什么大碍。
    因内部出现叛徒而聂上将遇袭事件,并没有因救援成功而落幕。幕后策划者还没有浮出水面,这事没完。因牵涉到了一些权力中心的人物,审讯、调查取证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展开,有些人势必要落马。
    苏画没有回老家,跟着陆子航辗转来到元市。到了元市,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明要留在元市一段时间,提高医术。至于离家后到元市前这段日子的去向,她遵守保密约定,一字没提。
    苏珍习惯了小画常年在外,倒也不怀疑,只当小画是因突然闹了一出私奔的戏码,脸皮薄觉得不好意思,这才十来天没跟家里联系。不过,她总觉得自家姑娘小画干不出私奔这种傻事,于是支吾着问,“你这是……跟小陆定下来了?”
    苏画觉得,当日喊着“私奔”离家的自己简直傻透了,于是赶紧澄清,“没有,没有的事,就是个玩笑,只是赶上陆大哥家有急事,没来得及跟您解释清楚。”
    “这样啊!”苏珍明显不信。以她对自家姑娘的了解,即便不是真私奔,那也是把小陆放心里了。否则,就算小陆真有十万火急的事,她姑娘也不会火急火燎地跟人手牵着手、头也不回地跑掉。
    这话题有点尴尬,苏画赶紧说起另一件事,转移大姑的注意力,“李昆的病师傅接手了吧。恢复的怎么样了,师傅有没有提?”这个李昆就是那位瘦大婶的男人,她离家前诊治的病人。
    “元师傅和谢大夫去看过两次,说是李昆正在见好,就是药还得继续吃。”
    “见好我就放心了。对了,姑,我跟李家说好了,今年秋收李婶给咱家秋收,以工抵药费。秋收时,记得通知李婶过来干活儿。”
    “这样,那她得帮工多少天?这个说好没有?”
    “李昆吃的药可不便宜,而且要吃两到三个月。就算李婶子秋收一天不落地帮工,药费也抵不了三分之一。没事,你就让她干活儿,记好一共帮工多少天。回去了,我会跟她对账的。要是她家手头实在紧,剩下的药费让她明年继续以工抵债。”这样一来,她就变相地减轻了大姑的劳动量,还帮了有困难的李家,两全齐美。
    两村之间离的不算太远,即便以前不认得,但只要有心,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李家的情况了。苏珍也困难过,而且不是那种心狠之人,所以对小画的安排没有意见。
    苏画放下手机,赶紧去某军区总医院报到。她不是去当大夫的,而是去参观学习的。她现在可是有仰仗的人。以前,聂外公和聂外婆就对她特别好,现在又多了聂大舅夫妻。她说想观察一下医院体系如何救治患者,聂外公立刻把她安排进了著名的某军区总医院。
    未来的三个月里,医院分设的所有科她差不多都转了一遍。她把重点放在了和手术有关的方方面面,而且,医院每天的重要手术她都要跟进。她跟着那些主刀医师进入手术室,近距离观察学习。
    因为聂外公打过招呼,医院院长又亲自带她进过手术室,那些主刀医师们虽然不情愿,倒也没说什么,默认了她的这个特权。她乖觉的很,进了手术室后当个安静的学习者,不打扰任何人,更不会妨碍任何人。
    手术结束后,她会向主刀医师或医师的助手提问。别人回答她,她虚心听。别人不理她,她选择安静地走开。
    大概是她的自觉帮了她,倒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期间没谁特意找她的麻烦。
    苏画能来元市学习和增长见识,陆子航在明面上、背地里出了大力气。他把人劝过来,送进医院学习之后,每天风雨无阻地过来接她下班。
    接了人,他有时候带着她在外边吃饭,有时候带她去外公外婆家吃饭,时不时还会带她参加酒会或朋友聚会,偶尔还会带饭过来在她的临时住所一起吃。
    说到她的临时住所,其实是陆子航夏天才买的房子。陆子航说即便买了房子,可也不怎么住,习惯回外婆家住。因此,他坚持让苏画住到这边来。
    在住的问题上,苏画有点拧不过他的坚持,因此以不许他每天一早过来送她上班为条件,妥协了。
    很明显,除了工作之外,陆子航最近只热衷于两件事。一是接苏画下班,顺便和苏画吃晚饭,培养感情。二是带苏画时不时见见长辈(外公外婆)、参加朋友或战友的聚会。
    苏画本人倒没有什么感觉,只管跟着陆子航四处吃。
    不过,和陆子航认识的人都知道了。陆子航爱恋了,顶着冰块儿脸带着女朋友默不作声地四处炫耀,特别闷骚。
    苏画没有一点当人女朋友的自觉,每次跟着陆子航参加聚会,只管自己吃个高兴。阔少阔小姐之间的弯弯绕,苏画当没看见。到头来,她只和顾城和聂司元混熟了。
    陆子航注意到了这一点之后,也不去什么聚会了,隔几天就带着苏画,和顾城、聂司元一起吃饭。
    在身边人看来,陆子航和苏画的感情不温不火的,看着不像恋人,反倒像关系不错的异性朋友。可是,这种相处方式,陆子航觉得满足,苏画觉得自在。
    这对青年男女,一个很有恋爱的自觉,一个没有一点恋爱的觉悟。但神奇的是,居然在没有点亮情侣吵架技能、没有点亮女朋友爱闹别扭技能、没有点亮爱要说出口等技能的情况下,在12月的某一天,他们居然毫无征兆的同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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