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一个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的女人站在他旁边,说话恭恭敬敬。
    阳光通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这般明亮让他有些不适应,瞳孔迅速收缩,眯着眼睛,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窗外,楼宇叠嶂,阳光明媚。
    他半躺式的靠在办公桌旁边的沙发上,旁边一杯咖啡喝下去一半了,他的嘴里泛着苦涩的香浓。
    脑子一团乱,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
    “先生,您怎么了?现在好些了吗?”女人再次恭敬的问到。
    “哦,好了……好了吧……”
    “如果可以了,我现在把心理医生叫来,帮您诊断下病情。”
    “心理医生?这是哪?”
    “康佳心理诊所,我们是北京最有名的心理咨询中心。您刚进来的时候,已经问过我们一次了。您现在还有什么疑问,我都能帮您解答。”女人一脸职业的笑容,显得毫无感情色彩。
    “我为什么来这?”
    “您的女朋友一大早就带您来了,您进来的时候状态不是太好,没法直接进行会诊,所以让您在这里休息一下。现在看上去,明显好多了,您放心,休息的这段时间,我们是不收费的。”
    “我女朋友?我……我……”
    “您不用着急去回忆,您的女朋友已经跟我们说过您现在的一些状况。首先,您不知道自己是谁,而且对以前的人和事情也都忘了。”
    “哦,是。好像是忘了一些……”他木讷的回答着。
    “据说您两周前刚做过一个开颅手术,手术后出现在这样的后遗症,但我们坚信,这种后遗症,很大一部分和心理作用是紧密关联的,只要您配合我们,进行科学的治疗,肯定会好起来的。丢掉的回忆,全能够恢复。”
    “那你现在告诉我,我是谁?”
    “您的本名叫陈一……”
    “陈一?”
    “对,陈一,您是聚宝斋文玩城的一名……”
    “不对!”他突然站起身,有些暴躁。吓得女助理连着往后退了两步。
    他脑子异常混乱,记忆似乎出现了一些波澜。
    “我脑子里,没有这个陈一的丝毫记忆。但是,我有另一个。”
    “另一个?”
    “我叫祁如,我四十八岁了,是个顶级富豪,我妻子叫……叫袁熙……”
    女助理突然笑了,但马上忍住,劝说道:“沈先生,请您冷静一下。您放心,我们对攻克您的这种臆想症非常有经验。以前,我们这里也遇到过一些精神分裂并附带妄想症的病患,比您的这个问题要严重的多,甚至有的精神分裂症的患者把自己想象成一条狗,但最终,都被我们治好。您先少安毋躁,我这就把主治医生找来,给您详细会诊!”
    说完,女助理好像躲着瘟疫病毒一样,迅速离开。
    他坐立不安,这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恐慌,而且这种恐慌在不断加剧。好像自己的大脑被强行的植入一个别人的记忆。
    他走到落地窗前,窗户上折射出了自己的轮廓,看到这张陌生的脸,愤怒油然而生。
    “你他妈是谁!”他对着窗户上的影子怒吼。这张年轻的脸,让他内心的波澜更加汹涌。从恐惧变成了暴怒,他对着窗户一顿捶打。
    几个保安迅速冲进来,强行把他架出去。他被保安控制着,但依然在奋力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嘶吼着:“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
    “如果病情恶化,恐怕就要考虑是不是先送到精神病院了。”康佳心理诊所的创办人跟冯怡说到。
    冯怡直接翻脸,江湖大姐大的爆裂脾气又不分场合不分时宜的爆发出来,吼道:“徐宇枫,这是你一个心理医生应该说的话吗!别觉得你是个专家就能在我这瞎指挥,我男朋友这病,你看的了就看,看不了就别废话,我去别处看!”
    “那您还是带着您男朋友,另寻高医吧。”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徐宇枫,带着一副金框眼镜,一米八的个头往那一戳,双手插兜,骨子里透着一股文雅冷傲,那张如同刀刻的面庞,更是帅气逼人,这绝对是女人心中的绝对男神,而眼神里的那种专注更是让他整个人都气场十足。
    他被保安从康家心理诊所赶出来,冯怡快步追出来,里面生了一肚子气,但看到他的时候,立刻绽放出笑容,说道:“这个医生水平有限,回头我给你找更好的医生治疗。”
    “刚才不是说这是北京最好的心理诊所吗?”
    “对,但这个创办者,其实是个半路出家,他是个脑科医生,但在国外混了几年回来之后,拒绝了大医院的邀请,自己却开了个自己好不擅长的心理诊所。这几年,来他这里看病看好的病人虽然不少,但是被他送进精神病院的也很多。所以,我觉得这个诊所还是不靠谱。”
    “冯……冯怡……不管咱俩是不是情侣关系,我还是得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这些。”
    “瞧你这话说的,你现在遇到这种麻烦了,我不管你谁管你啊,指着你以前的那些女人?告诉你,他们都是水性杨花,你得势的时候,在你身边莺歌燕舞,你落魄了,这帮人立马去找别人!只有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冯怡说的很真诚。
    “其实,我觉得,我不是心理问题。我就是脑子有问题,我……为什么做开颅手术?”他问道。
    “这……这个你现在先不要想了,对了,晚上我带你去见三哥。”
    晚上,燃夜酒吧。
    包厢里,大家围坐一桌,人不多,七八个。
    最里面的正位,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眼神凶猛的中年男人。
    秃头,眉毛也很少,眉骨突出,眼窝深陷,漆黑的瞳孔里,散发着毒辣的凶光。随便的穿着,随便的坐姿,俯视着众人,一股王者归来的霸气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冯怡坐在他的左手边,眉开眼笑,一口一个三哥叫着,不断的给他夹菜,敬酒。
    他是这里最年轻的,坐在最下风的位子。不敢抬头看别人。
    这些人对他来说都非常陌生,而且这些陌生人身上的那股江湖痞气是他特别不喜欢。
    虽然现在对自己的身份还处于混乱阶段,但是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已经让他自认为自己就应该是富豪祁如,眼前这些痞里痞气的江湖混子们,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陈一,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蔫了,见了三哥也不叫一声!五年不见了,咋没以前那股精神气儿了!”三哥瞪着他,点了一句。
    冯怡赶紧逢圆,“三哥啊,他两周前刚做了开颅手术,现在脑子有点不正常。”
    “我看他脑子也不正常!我一出来就听人说他脑子被开了。说是他去救一个落水的女警察,结果自己水性不好,差点溺死。被送到医院之后都脑死亡了。你小子也是福大命大,脑死亡了都能又活过来!”
    他虽然不是学医的,但一些医学常识还是有的,一般脑死亡基本上就可以定义为医学死亡。世界上能够从脑死亡中苏醒的个例少之又少。如果真是脑死亡的话,那自己不可能还能活过来,而且刚过了两周,就活蹦乱跳的坐在这里。
    他脑子越想越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脑海中虽然有了那个祁如的记忆,但是却在最近两个月的关键节点突然中断。
    “三哥,各位哥哥,不好意思,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走一步。”说着,他站起来就要离开。
    他盘算着找时间再去一趟那个心理诊所,查一查自己的病例,看看自己为什么会开颅。
    “等下,我有个事情要问你,正好大家都在呢,你不妨当面跟我解释清楚。”三哥突然说到。
    “啊?问我什么?”他一脸迷惑,下意识的看了眼冯怡,而冯怡的脸色变得异常紧张。
    “五年前,我被警察抓了个正着,还好一个兄弟替我顶了重罪,不然我就要判无期了。五年前的那天晚上,警察是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我他妈的车上走私的货,全被警察一锅收了!我现在想想,心里都憋屈!”三哥越说越愤怒。
    冯怡虽然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调节气氛:“三哥,今天是咱们高兴的日子,你说这干吗啊,来来来,喝酒,喝酒。”
    三哥抬手一抡,把杯子摔在地上。气氛一下变的紧张起来。
    三哥一米九的大个头站起身,朝着他一步步的走过去。他有一种莫名的畏惧和心虚,但不知道这种心虚从何而来。
    “三哥,三哥,你有话好说啊。”冯怡赶紧过来劝阻。
    三哥一把把她推开,瞪着她说道:“今天没你事!你要再护着他,我可不管你老子的面子,把你这场子一起扫了!”
    冯怡退后,不敢再说话。饭桌上其他几个大哥也都站了起来,个个面露凶光,一副要杀人的架势。
    三哥和他近在咫尺,脑袋横着,犯着狠劲儿,“今天,你要给我个交代!”
    “什……什么交代?”
    “五年前,是不是,你给警察的通风报信了?”
    “我?报什么信?”
    “跟我这装傻呢?我进去之后,有兄弟给我通风报信,说你跟警察走的很近,我一开始还不信,直到我出来之后,听说你小子为了救一个女警察自己都不要命了,你他妈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给警察当了卧底!”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完全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也更不知道五年前发生了什么。这个三哥说的是什么货?正经货物运输的话,为什么怕警察?说明这帮人不是什么好鸟。
    三哥跟后面一个小弟挥了挥手,小弟走过来,顺势从后腰掏出一把开山刀。
    “不见棺材你是不掉泪啊,先卸你一只手,我看你还嘴不嘴硬!”说完,身后的小弟们就把他按在墙上,强行拽出他的右胳膊。
    砍刀在手腕上比划着,这一刀下去,筋骨尽断,血溅三尺。
    “三哥,你想在我场子里闹出人命吗!”冯怡说到。
    “我说了,今天没你的事,谢谢你给哥哥接风洗尘,但陈一以前是跟我的,现在也是我的人。我们处理自己帮会的事情,都是按照帮规来的,你别掺乱,坏了规矩,你爸来了也保不住你!”
    “我爸来了确实保不住我,但警察来了呢?”冯怡看着三哥。
    三哥左眼角抽搐了一下,很是懊恼,瞪着冯怡。冯怡亮出了手机,已经拨了好110的号码,就差按绿色的呼叫键了。
    “你要为这个小白脸跟我搞个鱼死网破是吗!我本来想这次出来,带着你一起做点事情的!”
    “三哥,我也是逼不得已。我这个酒吧,在这里戳了二十年了,从我爸爸那辈经营到现在,承蒙江湖大佬们对我们的照顾。道上的人都管这里叫北京江湖的和平饭店。不管什么恩怨,在这个门里面,都要放下,可以谈,但不能打。我们这里,只有酒肉,也能交易文玩字画,没有大动干戈。这就是我们的规矩。如果你坏了规矩,我也不怕直接报警打破咱们圈子的秩序。”
    “好,冯怡,今天算你狠,这顿饭,我他妈的吃不起了,以后你最好让这小子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但凡走出去一步,我手下的人都能废了他!”
    “你还是管好你的自己吧。五年前,他陈一才十七岁,是你们卸岭派最底层跑腿儿,为你鞍前马后,跟别的帮会火拼抢地盘,他没少为你挨刀流血。就算他有报警的心,但你觉得,警察能信他这个小马仔的话吗?你的行程完全暴露给警方,最好先查查,是不是卸岭派的管理层出了内鬼!还有啊,三哥,时代变了,现在大家都以和为贵,早没有打打杀杀的江湖血拼了,我们是搞文玩的,不是黑社会!有钱赚才是王道。你真要是敢动陈一,我就真敢跟你开战,打架打的是钱,五年前,你是大哥,但现在,你要真想打,我能把你打出北京城!”
    冯怡正跟他们剑拔弩张,突然,外面服务员冲了进来,一脸紧张的说道:“冯总,不好了,楼下来了一帮文物局督查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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