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哈哈大笑,“柳丫头好手段啊,难得见到晋王被激怒,朕还以为他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了,没想到他也有失控的时候,有趣有趣。”
    其实牙痒痒的,何止晋王,台上的千金小姐们恨不得剥了淼淼的皮,晋王那张万年冰封的俊脸,今天除了媚笑,竟然还有懊恼。而这一切,全因柳千锦这个女人在搅浑水,简直是皮厚三尺!也不明白皇帝见了自己儿子被人这么戏弄,有什么好高兴的。
    而那个搅了浑水的女子,原本笑眯眯的表情,在看到木板上系着红彩带的箭后却僵住了。
    晋王射中五环,宋芳华一环,合计六环。
    吴悯川射中五环,沈初雪一环,合计也是六环。
    淼淼射中六环,余天赐……一环不中,合计居然也是六环。
    淼淼面无表情地看向余天赐,她都尽力捣乱了,晋王和吴悯川都发挥失常了,可这刺头居然一环不中?哪怕闭着眼睛随便蒙,至少中一环也好啊,可他居然比那两个小娘们还不中用。
    余天赐挠着脑袋,在她冷飕飕的眼神逼视下十分不好意思,压低声音朝淼淼道:“柳大侠,我方才忘了告诉你,我……那啥,色盲。”
    第48章 团团助阵
    一直知道这家伙是个睁眼瞎, 没想到他还色盲, 难怪他穿得花花绿绿的, 淼淼真想一巴掌把他拍到木板上钉着, 眼看两名小宦官正要上场清点藤环, 她大声道:“慢着!”
    小宦官停下脚步, 场上众人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却见她镇定自若地自箭囊抽出三根箭, 张弓、拉弦、瞄准、放箭, 一气呵成。
    笃笃笃, 三箭都钉到了木板上, 众人再看, 不由怔住。
    只见那三箭分别穿过三个藤环,而这三个藤环, 正是刚才晋王和吴悯川射中的藤环,他们的箭还钉在木板上, 而淼淼的箭硬是和他们的箭挤到同一个藤环里。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淼淼如是几次,把木板上所有系红彩带的藤环都补了一箭, 动作干净利落, 例无虚发。
    “好箭法!柳大侠威武!”始作俑者余天赐鼓掌大声喝彩。
    淼淼扬扬眉, “好说。”
    余天赐朝那两个愣头愣脑的小宦官大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清点啊,数清楚一点,点少了小心老子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耍赖啊……
    宋初雪第一个不依,跺着脚道:“柳千锦, 你耍赖!你怎么可以把人家射过的藤环再射一次?”
    沈芳华也道:“就是,哪有你脸皮这么厚的?你这不是明摆着作弊吗?”
    淼淼还没开口,余天赐已炸毛了,“什么耍赖什么作弊?你们不懂就别乱说!赛规只说不可以射其它颜色的藤环,有说不可以射别人射过的藤环了?”
    好像没这样规定,可是……宋初雪和沈芳华俏脸憋得通红,明知这样不对,却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好求助地看向晋王和吴悯川。
    晋王刚才虽有点恼羞成怒,但他心智坚韧,此时早已恢复平静,输赢他已无所谓了,柳千锦确实在耍无赖,但那几箭又确实射得漂亮,他淡淡看了她一眼,并不打算开口。
    吴悯川年纪轻轻便当上大理寺少卿,自然并非普通人,他本就没太看重输赢,这个柳丫头挺有趣的,晋王都没开口指责,他也乐得看好戏。
    宋初雪和沈芳华见两人无动于衷,脸上更难看了,“反正柳千锦这样就是不对,这几箭不能算数。”
    淼淼呵呵一笑,把手上的箭递给两人,“不服?你们也可以来啊。”
    两人怔住,原本就气得通红的俏脸,更是一阵青一阵白,那个藤环那么小,她们哪敢丢人现眼?嘴巴却不肯认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脸皮这么厚啊?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我们才不屑做这种事。”
    淼淼嗤地一声,“服就服,不服就不服,说得好像你们真有这本事似的。”
    吴悯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晋王也是嘴角微弯,饶有兴趣地看着淼淼。
    余天赐大声道:“第一,咱们的箭射中的都是系红带子的藤环,第二,这些箭都没有落地,皇上,您来评评理,咱们这些箭到底算不算数?”
    众人一起看向皇帝,皇帝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永宁侯有点不好意思,抢先道:“小女在家中骄纵惯了,让皇上见笑了,这胡搅蛮缠的,实在有失体统,胜之不武,请皇上圣裁。”
    一旁的瑞安长公主却帮腔道:“什么胜之不武,这比的又不是蛮力,脑子好使比单纯有蛮力强多了,多机灵的丫头啊,皇上你说是不是?”
    皇帝朝两人摆摆手,笑着道:“柳丫头,朕虽然也觉得你箭法了得,但看来并非人人都心服口服啊,朕就算私心想让你和天赐夺魁,也得先捂住别人的嘴巴。不如这样,你还有什么看家的本领,尽管使出来,好让那些不服的人无话可说。”
    抚永侯和沈尚书其实心里颇不服气,这柳千锦分明在耍赖嘛,但自从朝中六位大员遇害一案以来,皇帝已久不见笑容,难得他今日心情好,谁也不敢扫了他兴致。
    其实皇帝早看出来了,淼淼刚才虽看似捣乱胡射一气,把晋王和吴悯川的箭射飞,但这种后发先至的射法,没有一翻苦练和深厚的功底,是绝对做不到的。她的箭法甚至还在晋王之上,输赢他心里早有定论,但正如他方才所说,总得把别人的嘴巴堵住。
    余天赐赶紧朝淼淼低声道:“柳大侠,皇上这是在帮咱们呢,你随便来个五子连珠,百步穿树叶什么的就行了。”
    淼淼摇摇头,“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会。”
    “什么?这么经典的招式,柳大侠你居然不会?”余天赐挠头,“那你会什么?”
    淼淼侧头想了想,“我只会射果子,这样,你拿两个梨子站那边,我来射。”
    余天赐瞪着丹凤眼,很是诧异地看着她,这么简单的射法……是初学者才玩的吧,但他自知刚才自己拖了后腿,现在没好意思质疑人家,“那……好吧,反正也就意思一下。”
    可是宋初雪和沈芳华却不给面子,不屑地道:“嗤,这么简单,谁不会啊。”
    淼淼又朝余天赐道:“蒙上眼睛。”
    余天赐摇头,“你也太小看我了,不就一手托一个梨子站那儿让你射吗,我胆儿肥着呢,不用蒙眼睛了,我就瞪着眼睛看,眼都不眨一下的。”
    淼淼已从怀中抽出一块帕子,“是我蒙,不是你。”
    吓?
    余天赐张着嘴巴,喉结滚了滚,“你……蒙着眼睛……射我手上的梨子?”
    正在喝茶的瑞安长公主喷了一口茶,呛得猛咳嗽。
    众人皆是一怔,吃惊地看着淼淼。
    永宁侯不淡定了,余天赐可是瑞安长公主心尖上的疙瘩,别说射了他的手,就是蹭破他一层皮,长公主也会发疯咬人的,忙道:“念儿,不得造次!余世子金枝玉叶,万一有个闪失,你可担当不起。”
    淼淼虽然对自己的能耐有信心,但也知道余天赐身份尊贵,她这么做有点狂妄了,正想说算了,忽听一人大声道:“让我来!”
    众人诧异地循声望去,只见李忆腆着大肚子,蹬蹬蹬跑到淼淼身边,扬扬手里的两个梨子,笑得眉眼弯弯,“念儿,这回我替你助阵!”
    所有人都惊呆了,淼淼半张着嘴巴看着李忆,晋王更是诧异之极,“二弟,你凑什么热闹?”
    永宁侯这下更加不淡定了,余天赐是金枝玉叶,可越王更是龙种啊,他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念儿,不得无礼!”又朝皇帝惶然道:“皇上,小女无状,请皇上恕罪。”
    安贵妃也急了,朝李忆道:“团团,你这是做什么?快回来,皇上……”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一定会制止越王的,但出乎意料的,皇帝抬手打断安贵妃,敛起脸上笑意,定定地看着李忆,“越王,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李忆敛正神色,“父皇,孩儿知道,既然是我自己提出来的,生死与人无尤。”
    安贵妃大吃一惊,“团团,你乱说什么呢?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你是龙子凤孙,怎么能亲身涉险?”又朝皇上道:“皇上,团团不知轻重,你可别听他胡说。”
    皇帝再次抬手打断她,“越王,柳姑娘虽然箭法超群,但毕竟她是蒙着眼睛来射,你难道不怕?”
    “不怕。”李忆神色镇定,胖乎乎的脸颊在日光下有点微红,“我相信柳姑娘,就算她射歪伤了我,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皇帝看着李忆,他此刻脸上那种笃定从容的神色,是皇帝不曾见过的,这孩子……长大了。他缓缓点头,“那好,你说的话,在场这么多人都听到了,既然自称大丈夫,行事便得有大丈夫的样子,去吧。”
    皇帝这是……同意了?淼淼怔怔地看着李忆走到演武场中央,双手平举,两手手心各自托着一只梨子,镇定自若地看着自己。
    苍天啊,怎么就没人问问自己同不同意呢?淼淼望天长叹,十分后悔刚才一时冲动提出这么一个馊主意来,虽说越王说了生死与人无尤,可谁都知道,万一她真的手抖把他射伤了,永宁侯府上下就可以去见列祖列宗了。
    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不成功便成……死人。
    她目测了一下距离,默默将帕子蒙住眼睛,在脑后打了个结,再将两根箭扣在弦上。
    “不必有压力,平时怎么练的现在就怎么来,就当他是根木桩吧。”晋王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吴槐就在他身边,他不会让他有事的。”
    哎?这个整天把眼睛扛在脑袋上的拽小子,居然在安慰她?淼淼差点想掀开帕子看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若非吴槐在,你以为父皇会答应?”晋王又继续道:“以后说话前先过过脑子,有时冲动是会致命的,你死了不打紧,连累别人就不好了。”
    淼淼:“……”
    她就知道,这小子不说点什么戳心窝的话就浑身痒痒,她不应该对他抱有任何幻想的。她深吸一口气,想象着李忆左边手掌上的是晋王,右边手掌上的是安贵妃,气沉丹田,两指一松,两箭夹着劲风呼啸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团团牵出来溜溜了
    第49章 团团的白
    淼淼在射箭比赛上大出风头, 却引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许多家中有未婚子嗣的官员, 纷纷向永宁侯打听淼淼的生辰八字。正所谓瘦田无人耕, 耕开有人争, 她以前因为太胖了, 且“非晋王不嫁”,导致一直无人问津, 如今脱胎换骨, 摇身一变成了个大美人, 永宁侯位高权重, 又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谁娶了他女儿,简直等于娶了个锦绣前程。
    她一夜之间成了个抢手的香饽饽。
    就连安贵妃也急了。
    “昀儿, 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听闻永宁侯这几日天天被人追着问柳千锦的生辰八字,你不上点心, 没准还没回长安,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李昀仿佛没听到一般,端起茶盏闲闲喝了口茶。
    那漫不经心的模样, 让安贵妃颇感无奈。这个儿子眼角眉梢都像极了自己, 却完全不像她亲生的。她以前曾听人说过, 有些人天生亲人缘份浅,她以前不懂,现在想想,她进宫前无父无母, 进宫后虽生了一子一女,可这个儿子大事小事都是自己拿主意,从小到大几乎没和她亲近过,她渐渐也就信了,她和这个儿子大概没什么母子缘分。
    丹阳这个女儿也是,没心没肺的,只喜欢和李忆亲近,但她是女儿,迟早要嫁人,她也无所谓了,就这个儿子,一直是她心尖尖上的一道坎。这些年来她步步为营,一路踩着荆棘走过来,都是为了他,或许他永远会不懂她的苦衷,但那又如何?就算他再看不上她这个母亲,若一切重来,她依旧会这么做。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依我看,就连团团也对她有意思,不然那日为何众目睽睽之下,他巴巴地跑出来替她做靶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父皇,他心里老觉得团团自幼死了娘亲,可怜着呢,你这个长子,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若是团团向你父皇流露出一丝喜欢柳千锦的意思,我敢肯定,你父皇一定会做主让他娶柳千锦。”
    她斜眼看了李昀一眼,却见他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由一阵气闷,“我和你说过的,那丫头就算你不想娶,也绝不能让你二弟要了去。尤其这个时候……”
    “谁说我不想娶了?”李昀终于有了反应,“尤其这个时候?这个时候怎么了?”
    安贵妃原以为要一直自言自语下去的,没想到李昀忽然有了反应,不由欢喜道:“昀儿,你……你改变主意了?我就知道你会顾全大局的,我这就去告诉你父皇。”
    她说着便要起身,李昀却抬手制止她,“你方才说……尤其这个时候,什么意思?”
    她脸色微僵,眼波一转,若无其事地道:“永宁侯掌着兵部,她的女儿嫁给哪个皇子,他自然会支持谁了,最近你父皇为了突厥的事不胜其烦,一直想派兵讨伐,这个时候你若与柳家联姻,自然你对将来……大有裨益。”
    李昀默默看了她片刻,心知她有事瞒着自己,但他也知道,这个母亲只是外表看着柔弱,其实心性坚韧,她不打算让他知道的事,他再问也问不出来。其实从这一点来看,自己与她极像。
    “我是说了要娶柳千锦,但没说要现在娶。”
    “这是什么意思?就算今年你不想成亲,好歹也把婚事订下来再说。”
    李昀没接话,脑中又浮现那日在半山游廊上,她下巴微扬,略带桀骜的样子,她说千锦以前年轻不懂事……言下之意,她以前傻,所以才喜欢他,现在她长大了,懂事了,所以不喜欢他了。他薄唇微抿,似笑非笑的,“现在娶了没意思,总得你情我愿的才好。”
    安贵妃黛眉拧起,“这是什么话?那丫头想嫁你都想疯了……”
    “谁在那里?出来?”李昀忽然朝窗户的方向厉喝一声。
    一阵窸窣声后,一个大脑袋从窗外探出半张脸来,“母妃,大哥,是我。”
    安贵妃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道:“丹阳,你鬼头鬼脑地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进来!”
    明知自己脑袋大,躲哪不好,非要躲窗外,想不被人发现都难,这脑子也不知怎么长的,中看不中用。安贵妃很是头疼,她这一儿一女,一个太聪明,一个又太笨了,走了两个极端,但再想想,笨的那个不是儿子,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见丹阳怀里还抱着那只野山鸡,她又气不打一处来,“丹阳,你看看你自己,成天抱着只野鸡,还有没有个公主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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