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刚过,苏家兰院又忙碌起来,筹备苏惟眇的婚事。
    苏惟眇丢开店铺生意这么久,要看账册,忙着写商业计划书,这回她在申城这么久,有些点子正好可以写下来,反正她负责战略提出,是否适用于现在的状况,还要和江瑜、陈长青商议。
    绣嫁衣这种高难度的事情,苏惟眇拿笔的手,可绣不出。
    她借口忙,到梅院躲懒,心道:原来的嫁衣不是还在吗?正好可以拿来用啊。
    在她娘气呼呼的审视下,她直觉不要说出这话,否则不知道会被念叨好久。
    “你呀你,看看海潮,什么都是他在张罗,你能不能上点心?”苏二夫人恨铁不成钢。
    赵海潮对于婚事很看重,一应物品都要他过目了才行,就连嫁衣,都是他请了几个绣坊的师傅登门量体裁衣。
    “我这不是在和他一起拿主意嘛。”苏惟眇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啥事都没做。
    “你在哪里拿主意了?我怎不知?”苏二夫人不信。
    “我这不是在看嫁衣的料子和款式吗?”苏惟眇扬了扬手里的稿纸,都是她自己画的花样子。
    “当真?”苏二夫人狐疑。
    “自然,娘你来看看哪个好看?”苏惟眇起身,走过去拉着苏二夫人的胳膊,到书案前看起了花样子。
    赵海潮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母女俩和乐融融的在看图纸。
    “海潮来啦?”苏二夫人先发现了赵海潮。
    “伯母。”赵海潮笑着点头。
    “正好海潮来了,你们俩商量看看要哪个花纹,可要抓紧了。”苏二夫人叮嘱道。
    “知道了。”苏惟眇除了点头,还能怎么样?
    “我去厨房看看。”苏二夫人不打扰年轻人,笑笑就走了。
    赵海潮朝她行礼,待苏二夫人走了,才朝苏惟眇走过去。
    “在看什么花纹?”他问。
    “就是嫁衣的绣花样子,你来看看,你喜欢哪种花纹。”苏惟眇笑着朝他招手。
    赵海潮走过去,边看图样,边问道:“你画的?”
    “自然!好看吧?”苏惟眇好不谦虚的点头。
    “你画的都好看。”赵海潮笑答。
    “真的?”苏惟眇直觉他在说笑话,太违心了吧?
    “绝无虚言。”赵海潮看出她的不信,握住她的手,“只要是你画的,我都觉得好看。”
    得,滤镜太厚了。
    “那你看喜欢哪个,咱们就选哪个。”苏惟眇摊手指着图纸。
    -
    “听说你要成亲了?”宋铭谦神态温和。
    “是。”赵海潮没有隐瞒,这事迟早所有人都会知道。
    “怎么,不打算给我发请柬?”宋铭谦端起茶杯,姿态斯文的喝茶。
    “自然要请师兄喝喜酒。”赵海潮笑,本来苏惟眇说小范围宴请亲朋好友参加即可,不用广发请柬,但赵海潮巴不得告诉所有人,他和苏惟眇成亲了。
    最后还是苏惟眇说服了他,理由是他被罢职在家,还喜气洋洋广宴宾客,不是很妥当。也是这么个道理,他本也不是爱张扬的人。
    宋铭谦抬眼,赵海潮素来不苟言笑,就是同门相处的日子,也少见他这般开怀的笑。
    看来是真的很中意苏惟眇。
    “师兄,你也成亲了,就好好过日子吧,不要执着于过去了。”赵海潮道。
    “没有过去,如何有今天的我?”宋铭谦捏紧了茶盏,语调低沉。
    一个人的现在,都是由过去构成演化的。
    “人生短暂,何必执着于过去的痛苦,而错失现在的美好呢?万望师兄三思。”赵海潮说罢,起身,朝宋铭谦一拜,转身离去。
    要不是今天在街头遇到,两人怕是也没有什么机会在这里喝一盏热茶,此刻,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人就已经走了。
    此时看来,郑骁的话不无道理。
    他们师兄弟早已分道扬镳了。
    是他太执着于两人曾经的同门情谊了,就像他执着于过去的仇恨一样。
    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后,精美的茶盏碎成了两块。
    -
    灰白的天空,已经有乌云在开始堆积,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雪花。
    过年的气息还没有散去,街道的人家或者店铺还挂着好些大红灯笼,和皑皑白雪相映成趣。
    赵海潮停下脚步,回身朝方才走出来的茶楼的二楼看去,那里的窗户半开着。
    他凝望了片刻,就转身大步走了。
    谁知道走了没多远,在街口的时候,一个人从侧面的巷子里冲出来,一个趔趄,摔倒了他的跟前。
    那人是个半大的少年,“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有几个人从巷子里追了出来,嘴里喊着:“站住,你别跑了!”
    跟在身后的叶侍卫,警惕的注视了快速发生的一切,按了按腰间的佩刀,眼睛盯着摔倒在雪地里的人。
    后面追上来的几个人,完全对他们视若无睹,冲出去两人,将倒在雪地里还没爬起来的人抓了起来。
    “呸!臭小子!你倒是继续跑啊?你爷爷我这么些年,也没见谁欠了招财楼的前,还跑掉的呢。”后面那人跑得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膝盖,骂道。
    “得了,把这小子带回去!”那人啐了一口, “抓牢了!可别让他给溜了,这个龟孙子诶!害得老子这个天儿,不能在炕上暖和暖和,搁这冰天雪地跑一遭!”
    被抓住那人喘息不已,一句分辨的话都没有。
    赵海潮看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一切,看着他们像个无事人般,就要走时,他说话了。
    “你们在做什么?”他沉着脸问道。
    这时街上的人不多,两边人又隔得近,就算他不大声说话,对方也能听见。
    “一边儿去啊!别管闲事!”领头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赵海潮,见对方就两人,而且长得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姐夫!堂姐夫救我!”被抓住那小子挣扎着,朝赵海潮喊道。
    姐夫?堂姐夫?那是什么?赵海潮被喊懵了,但外表看不出来。
    据他所知,他即将过门的夫人,是没有弟弟妹妹的。
    “带走!”领头那人见赵海潮没有再说话,一挥手,就要走。
    “堂姐夫!我是苏浩啊!你记得不?竹院的苏浩!”两个人一边抓着苏浩的胳膊,拖着走了,他顿时扯开嗓子嚎起来。
    “确实是苏浩。”叶侍卫在赵海潮耳朵边轻声说,当初他调查竹院的时候,见过苏浩很多回,故而识得他。
    倒是赵海潮,他没怎么见过苏浩,而且也没有将这个毛头小子放在心上,自然不认得他。
    “堂姐夫,救命啊!”苏浩嚎叫道,心道:完了,堂姐夫见死不救,他怕是要被招财楼的打手打死了!
    可怜他风华正茂啊,就要被打死了吗?想及此,嚎叫得格外凄厉,引得街旁的屋子的人探头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慢着。”赵海潮出声,叶侍卫顿时就一个箭步出去,将那些人的去路拦住了。
    “你们为什么抓他?”他走近了两步,沉声问道。
    -
    “你个小混蛋!啊!你真是要气死我啊?”苏丹这回气疯了,大冬天的,小脸涨红,手里提着的鸡毛掸子,狠狠的往跪在地上的苏浩身上招呼。
    “哎哟!姐,别打了……”苏浩抱着脑袋,一个劲儿躲。
    “上回打了你,是不是打得太轻了?你就不长记性!上回上青楼喝花酒,这回上招财楼赌钱!我今天要打死你这个不学好的混蛋!”苏丹一边骂一边挥舞着鸡毛掸子。
    这一顿操作猛如虎,把屋里一干人等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特别是苏惟眇,她看得目瞪口呆,这这这……女中豪杰啊!想不到去年还哭鼻子到处求人救她爹娘的苏丹,这会儿就能这般彪悍的收拾苏浩了。
    苏丹这般痛打苏浩,倒是叫苏二爷不好再出口教训苏浩了,苏四爷坐在椅子上没说话,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只是苏四夫人心有不忍,出言劝苏丹:“哎呀,够了,苏丹,你别打了。”
    “苏浩,你快认错啊!”苏丹充耳不闻,苏四夫人只好又劝苏浩。
    “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苏浩抱头鼠窜,苏丹追着他打。
    原来这天苏浩在招财楼赌钱,先是赢了几把,他心里就得意了,然后输了一把大的,他又想捞回来,周而往复。
    输得钱越来越多,他没有银子了就跟赌坊借贷,一夕之间,欠了赌坊高额债务。
    他心里有小聪明,就想着一跑了之,谁知人家赌坊的打手不是吃素的,分分钟将他逮住了。
    于是就出现了之前那幕,幸而遇到了赵海潮,才没被抓回招财楼受苦。
    苏浩被狠揍了一顿,然后被罚跪祠堂,这回苏丹没有心软,非要叫他跪上两天。
    一来是要给苏浩一个教训,另一个是苏丹赔了不少银子给赌坊,就算是叶侍卫、文植大掌柜陪着一起去招财楼处理该事,高利息不算,本金和基本利息也是要还的。
    这对于如今的竹院来说,简直是一笔大大的银钱了,苏丹苦心经营,省吃俭用,结果一下子就搭进去了,叫她如何平复?
    “赌博害人不浅啊!”苏惟眇感叹道,“这种赌坊不能取缔吗?”
    “要想取缔,谈何容易?凡事在开业的赌坊,哪一个背后没人?”赵海潮道。
    上一世,他耿直得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判断事情非黑即白,后来才明白世间事情哪里那么多非黑即白?官场上看的不是你能力如何强,还要看你处的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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