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一直很好奇一件事,就是饭店老板说,这两幅美人图是江城出事前就交给他的父亲保管的。
    老板的父亲姓刘,本名叫刘东,附近的居民都管他叫刘画。
    刘画早些年就喜欢画画,但是因为家里原因没能上得了美院。后来成家了,靠着倒卖一些字画挣了点钱,便在美院附近盖了个小四楼,一边租房收租子,一边撺掇着一些有天分的学生帮他画点仿品,然后拿到附近的琉璃厂贩卖。
    刘画这人早些年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奇人奇事儿,看人的眼睛毒,第一次见江城的时候就知道这人条件好,生活环境也好,瞧不上他这样的字画贩子,所以最开始的一个月里,两个人见面说话的机会都不多。
    用现代话说,江城瞧不上刘画投机倒把,刘画看不上江城矫情。两个人相看两相厌,根本不是一路人。
    “那后来两个人关系怎么就好了?”唐泽抬起头,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人总精神了许多。
    白夜招呼服务生把他面前的咖啡换成白开水,有点若有所思的道,“刘画救了江城一条命。”
    “哦?怎么说?”唐泽若有所思的看着被推到面前的白开水,忍不住笑了。
    白夜有点面皮发热,连忙端起杯子挡住自己的脸,假装没看到他灼热的视线,继续说刘画的事儿。
    有一天晚上,刘画正从琉璃厂收摊儿回来,刚走到美院后面的一个巷弄里,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咒骂的声音,便壮着胆子推着自行车走过去瞧瞧。
    那个时候社会发展缓慢,除了大马路的正道外,其它的小巷弄里可没路灯这玩意儿,整个巷子里只有尽头一家卖凉粉的摊子还没收摊,摊子前的80瓦白炽灯忽明忽暗的亮着。
    咒骂声是从巷子中段传来的,两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把一个美院学生给堵了,一边推搡着,一边从裤兜里掏出把明晃晃的弹簧刀在学生面前晃了晃,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抢学生怀里抱着的东西。
    灯光太暗,也看不清那学生的脸,只是瞧那怀里抱着的东西,应该是画轴之类的。
    刘画这人虽然是倒卖假字画的,但骨子里挺仗义,又对美院的学生有种特殊的情怀,最看不得人欺负这帮书呆子。当下心里火起,推着自行车就冲了过去,轮子车轮子对着拿刀的那小子就是一轮子,直把人给拍爬下了。
    “上车。”刘画朝那学生吼了一嗓子,抡起胳膊对着另一个就是一个迎面拳,直接把鼻子打得直窜血。
    那学生倒也不傻,知道是有人救自己了,趁两个人哀嚎的空子,弯身捡起脚边的一块砖头,对着那个刚想从地上爬起来的就是一板砖,敲完丢了砖头就往刘画的车上跳。
    刘画一路猛蹬,自行车一阵风儿似的冲出巷子,一路绕着美院兜了一大圈,才敢在美院后面的一个小广场上停下来。
    还没到九点,广场上的人挺多,路灯也特别亮,刘画喘着粗气儿回头一看,暗道,我去,竟然是这小子。
    江城龇牙咧嘴的一边揉着脸上的淤青,一边好笑的看着刘画,笑道,“没想到是我吧!”
    刘画吐了一口涂抹,抹了一把汗,一片腿从车上下来,“不行了,哥我是骑不动了,你来。”
    江城对刘画心怀了感激,把怀里的画一股脑塞进他怀里,转身扶着车把一片腿上了鞍座,“谢谢。”
    刘画咧嘴一笑,上了后座,两个人乘着夜风一路猛蹬,骑回小四楼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两个人就此冰释前嫌?”唐泽喝了口水,目光也幽幽的看着白夜。
    白夜摇了摇头,“关系有所改观,但是不见得会重要到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刘画。”
    “说话别大喘气。”
    白夜瘪瘪嘴,继续道,“问题出在江城那天怀里抱着的画上。”
    “美人图?”
    白夜点了点头,“根据刘画的儿子,就是那个小饭店老板说,从那天之后,他爸爸就时不时的去楼上找江城,具体做什么他不知道,只不过他记得有一天四楼着火,而那天江城正好不在家,他爸爸是冒着大火冲进四楼江城家抱出那些画。”
    唐泽静默未语,白夜有点急切的道,“如果是救人还好说,救画,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你觉得呢?”唐泽抬头看她。
    白夜有点愣,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除非在于江城交往的这段时间,刘画知道了这些画的价值,所以才冲进火场去救画。啊,不对,等等,你想,有没有可能,是饭店老板说谎,这画其实是刘画偷的?或者是,江城压根就是他杀了,杀人夺画?”
    唐泽凝眉看着她,幽深的目光有些慎人,白夜心虚的别过头。
    “就算你担心姜沪生,担心邱雪,但是请你带点脑子行不行?”这么没有逻辑的猜测,他怀疑她是用脚指头想出来的。“如果刘画真的是偷画的人,他儿子会把画交出来么?干脆一把火烧了不是更好?还有,江城生死未卜,甚至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已经死亡了,你凭什么这么妄下定论,你是警察,不是个幻想家,也不是小说家,随便写点什么,回头圆回来就行了,你有没有对当事人负责?”
    白夜心里本来就有些急,唐泽这么一说,肚子里那点子火蹭的一下全冒出来了,猛地一拍桌子,“我担心他们不对么?姜沪生救过我的命。”浮梁山一案,最后要不是姜沪生及时赶来救了她,她或许并不能安然的坐在这里和他说话。
    唐泽冷笑一声,目光沉下来,看着她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是么?救了你,你要以身相许?”说完,端起面前的水杯轻轻啄了一口。
    这人!
    白夜无言以对,心里一阵委屈,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委屈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所幸不同他在一起,抓起桌上的画轴卷了卷,“咖啡你请。我走了。”说着,抱着画卷转身就走。
    不大的咖啡厅里回荡着黑人低沉的唱腔,唐泽抿了抿唇,伸手拿过她喝过的杯子,轻轻叹了口气儿,把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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