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个女子有气无力的道:“我给你说了多少遍,莫要平白无故受人家恩惠,这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你受了别人的好处,又要如何回报他人?”
    阳恒上了楼,见那女子躺在脏兮兮的床上,她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发黄的长发好似干枯的杂草披散。
    他看了两眼道:“好好一个丽人,竟被折磨成如此模样,实在可怜可叹!你的话虽然有些道理,却也太过极端,并非所有人施恩都求回报。”
    那女子精神不佳,却强自说道:“既然不求回报,又为何要施以恩惠?岂不是自找麻烦?”
    阳恒笑道:“有些人或许没有仇冤也会毒害他人,你难道不知自己为何身中剧毒?”
    那女子吃了一惊,叫道:“中毒?你说我是中毒?不可能!”
    阳恒指了指席淬凡,说道:“若不是这犀牛精将你灵魂吸纳,把你转换成同生命卫之体,你早就被这剧毒侵蚀而死!
    只是这剧毒极难祛除,这些年他为你续命,妖力已薄弱至极,再这样过个十几年,你们就得共赴黄泉。”
    那女子挣扎着坐起身子,惊道:“原来是同生命卫的法术,我还以为自己只是生了难以治愈的疑难杂症,可传说这法术是青狐山庄独有,你怎么会的?”
    席淬凡显然不愿多说,挠了挠头道:“有次遇见了本区的老大,是这位老大教给我的!”
    女子厉声喝道:“胡说!平山愁岂会教你这青狐山庄的秘术?你敢骗我?”
    阳恒说道:“这法术是不是这个叫平山愁的教给他并不重要,但他的角已被锯断,大概就是学习这个法术的代价。”
    女子怒喝:“你!你疯了?你...你...”说着就掉下眼泪来,再也不忍责备。
    席淬凡急忙过去将她搂住,安慰道:“雅儿别哭,我这一生只想跟你在一起,要是你死了,我也不活了,一根角又算得了什么?”
    他越是这般柔声安抚,那女子反而哭得越凶。
    阳恒心下好笑,这老牛憨厚老实,说话也是直来直去,什么生死之类的随口就说了出来,反而惹得这女子感动不已。
    他听了半天,才知道这女子名叫罗雅薇,她当年家境尚可,既读书也习武,聪明伶俐,长得小巧玲珑,是闻名井方区的才女。
    罗雅薇长大以后,开始逐渐接触家族在妖仙城井方区的生意,将自家店铺打理的头头是道,一时间澎渤发展、蒸蒸日上,那时候席淬凡认识了她,既爱慕她的容貌,也崇拜她的学识,从此拜倒在她的裙下。
    席淬凡虽然是成年大妖,但追求爱慕罗雅薇的人类和妖族排成了长龙,他根本就没有机会,罗雅薇也只当他是普通的合作伙伴而已。
    结果罗雅薇忽然生了重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家里为她治病花费巨大,到最后不得不卖掉了产业和土地,可惜却依然无法将她治愈,往日围绕她身边的人类老爷和强悍大妖早跑得一干二净。
    罗雅薇的父母为她的病操碎了心,父亲不远万里前往杏林城求医,却在路上遇了匪人不幸遇难,母亲哀伤成积也撒手人寰,好好的家就剩她孤零零一个人。
    接着讨债的人又上门逼债,将她赶了出去,扔在大街上等死。
    她其实也不想拖着残躯活了,寻死时被席淬凡救下,这老牛对她苍白憔悴的面容视而不见,也不理会她因病而日渐扭曲的心态,仍将她奉为天仙,照顾有加。
    刚开始的时候罗雅薇脾气极大,时常拿这老实人撒气,她本来如同天之骄子,有令人羡慕的家产,自己从小就知道自己容貌出众,是众星拱月般的如花少女,偏偏又天赋绰约,满腹经纶,自然眼界极高,性子也十分自负。
    可没想到命运好似与自己开着玩笑,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竟弄得自己家破人亡,往日的天仙日渐憔悴,竟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这种事放在谁也忍受不了,她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自怨自艾,慢慢发展成了对命运的不满,性子愈发极端扭曲,看谁都不顺眼,稍有不顺就大发雷霆。
    她母亲亡故与她的脾气也有极大的关系,可当她父母双亡之后,她就成了孤家寡人,连可以发泄的对象都没有了。
    席淬凡出现在她身边后就成了她的出气筒,各种难听话不绝于耳,时常还扔砸东西。
    这老牛只是默默承受,既不还嘴,也不躲闪,任由她打骂,时间久了罗雅薇自己也觉得无聊,只是偶尔冷嘲热讽一番也就罢了。
    那时候席淬凡妖力雄厚,无论做工还是寻宝,都能赚取不少金元银钱,将这些收入换成了补药。
    虽然这些补药她吃下去都如石沉大海,但席淬凡对她的悉心照顾,却也让她渐渐重拾希望,对这老牛也多了一份感激,但也仅仅就是感激而已,她即便身患重病,却也没将席淬凡看在眼里。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病情也不见缓解,反而愈发严重了,她心中好不容易拾起的希望又一点点磨灭,要不是席淬凡不离不弃的真心相伴,她根本不想多活一天。
    这时候她已命在旦夕,席淬凡变卖了自己珍贵的角,换取了“同生命卫”的法术,趁她昏迷时将她的灵魂纳入体内,将她变成了“不死”之体。
    即便如此她依然无法痊愈,喝了药觉得舒服了几天,却又紧跟着恶化,如此反复发作,她被折磨的痛不欲生,以前仙女般的自傲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席淬凡常年陪伴的珍视。
    席淬凡却日渐懒散下去,这并非是他不愿辛勤劳作,只是不断以妖力治愈罗雅薇的重病,导致他实力大减,时常有气无力、昏昏沉沉,不仅干砸了几个活,还被人当成了乞丐,扔了银钱或饭食。
    久而久之就没谁愿意再聘用他了,随着生活日渐贫困,他也只能在昏沉休息时顺便当回乞丐。
    往日他还留有自尊,对施舍的银钱和饭食不屑一顾,他能数日不吃不喝,却不忍罗雅薇重病中还饿着肚子遭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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