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幸存者独守岗哨已经四天,自己远方的敌人还在驻扎徘徊,看不见的刺客也还在游荡,到处充满危险,连睡着都会梦见刺客袭击。江萧疲倦地看着篝火边守卫,那一脸的疲惫,如果不是自己阻止,这些幸存者早逃跑了,自己强撑着不倒下,装出潇洒霸气的气质,只为给自己多一点自信,让看见的人多一点自信。
    “咳咳……”捂着嘴,江萧还是忍不住咳出声来,胡辛看见,立马把自己的披风给江萧披上。风马军行,这披风就是被子,就是垫子,在荒芜人烟的草地里,寒冷的岩石上,盖着披风入眠,不至于病疾。
    “支援队冒功激进,晌午在和敌人交战中了埋伏,已经溃逃。”胡辛说道:“支援队从始至终就没有把我们的岗哨放在眼里。”
    “如果支援队来与我们汇合,现在已经在开庆功宴了。”江萧说道:“吃了那么多美食,才发现白水煮羊肉最好吃,放点香料更是美味。”
    “粮仓里有的是余量,就是没有肉吃。”胡辛缓和气氛地说道:“昨晚好不容易发现只老鼠,却被几个守卫抢走了。”
    “老鼠肉也能吃?”江萧的表情很精彩。
    胡辛笑道:“没肉吃的时候别说是老鼠肉,蚯蚓都能吃下去。”
    “要是在我的家乡就好了,随时可以下河捉鱼,入山抓野兔,弹弓打鸟,上树掏鸟蛋。”江萧说道:“等这一仗打完,相信我们就能回到家乡,到时候我们置两亩薄田,筑几间木屋,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大人,那边有动静……”胡辛竖着耳朵,观察石墙边传来地动静。
    小老头喘着气,说道:“终于跑回来了,那帮人是吃什么长大的,那么猛,上千人的部队两柱香不到就被打跑了。”
    “还好我们跑得快,否则被乱箭射死。”寒野说道:“敌人的弩箭太猛厉了,盔甲都挡不住,还没近距离作战就损失大半,等跑到位置,敌人又举盾反击了。”
    小老头叹道:“幸亏我们跑得快,不然被射成刺猬了。”
    “你们说岗哨里的人会不会以为我们是细着,把我们的衣服脱光了检查?”壮汉说道:“岗哨那么安静,一定是有了准备。”
    小老头骂道:“就你那几根还没长齐的毛,谁会关心?”
    “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食物问题。”寒野说道:“这几天吃生菜吃的我嘴都脱皮了,得找点黄油补补。”
    “快看,有人来了,手里还拿着刀。”小老头说道:“那人怎么没点火把,难道是来杀我们的?”
    “胡大哥,我们在这里!”寒野大喊道,就像看见一大桌美食那样奋力喊着。
    “很好,三个人,都没受伤。”胡辛冷漠地声音传来:“你们得说清楚是怎么回来的。”
    江萧冷面坐在主位,冷眼、冷面,面无表情比任何表情都要吓人。胡辛与小队长站在江萧身前,既可以挡住攻击,又显示了气质。其余守卫高矮依次排开,站在两边,冷漠地看着三人,就差大喊:威武……
    “我们是从水里逃回来的。”寒野已经多次解释,可是没人相信这么离奇的逃跑方式。
    胡辛骂道:“这里是边关,哪有那么多水让你游?”
    审问才刚半柱香,就有人前来通报:“大人,大事不妙,敌人已经在岗哨对面的山上潜伏下,估计是跟随这三人找来的。”
    胡辛看着死人一样看着这三人,如果不是缺人手,这三人早成为石墙上晾晒的标本。
    “据我所知,敌人养有食气虫,能跟踪气味,不能责怪他们。”江萧依旧冷面,大声说道:“敲响铜锣,今夜小心防范。”
    胡辛严肃地看着三人,说道:“你们吃过饭后就回屋里呆着,半步都不能离开营房,要是出了差尺,小心丢命。”
    看着冷漠的众人,寒野叹道:“还不如当初跑了算了,回来干什么。”
    小老头说道:“你是不知道那些人的能耐,等闲下来有的是功夫到你家作客。”
    寒野笑道:“不是什么大人物,不值得他们破费。”
    “终于开饭了,我的肚子都扁了。”小老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士兵把饭菜从窗户递进来。
    “又是窝窝团,他们就不能给点腌菜,给点盐水?”壮汉骂道:“嘴都淡得闻到泥土味了,难道要让我重现叫化鸡是怎么发明的?要是运气好,搞出叫化鼠,可要千古留名的。”
    “就你那两勺子,不怕咸掉大门牙。”小老头说道:“吃差点也没什么,就是不要把我们当成细着看待,不然我回到家乡那些乡里乡亲怎么看待我,还不欺负我家小孙子?”
    寒野心平气和地说道:“那个中年人很好说话,还教过我唱歌,对我们只是隔离,过几天就会放出去干活。”
    “你说的对。”营房外,传来一个浑厚地声音。待那个声音的主人出现,三人感觉自己不知所措,这个中年人居然独自来找他们谈话,“我是来找你们聊聊敌军的概况……”
    许久后,江萧叹道:“敌军有这么厉害的弩弓,我们很难坚持到大部队到来。”
    不小心,江萧在寒野眼前显出了疲惫,寒野突然想起自己死去多年的亲人。那一年,他的亲人也是这样表情;那一年,他的亲人也是这样无可奈何;那一年,他眼睁睁看着家破人亡;那一年,他变为乞丐流浪;那一年,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如今,寒野又要面临离别,寒野在中年人身上找到许久未有的情感,如今又要眼睁睁看着这段感情葬送,自己又一次流离失所。
    自己难道真是扫把星,同样的事情会遇到两回?——寒野感觉心中许久未见的颤栗,心想:我应该做点什么。
    “或许我们应该设点陷阱,应该准备些防守器具。”寒野说道:“我们有增援,有的是士气。敌人长途跋涉而来,每坚守一天,士气都会下降,只要我们坚守住岗哨就足够。”
    看着年纪轻轻的寒野说出这些话来,不由顿生好感,江萧说道:“等这一仗打完,你想要什么赏赐?”
    寒野笑道:“我虽年轻,却贪不来,只是不想被束缚。”
    江萧感觉这孩子不简单,说道:“你觉得你应该回到江南水乡,去度过未完的童年?找个可爱的女孩子一起看星星,游湖戏水?”
    寒野依旧笑道:“我在哪里都一样,从不奢求好日子,只是不想承受流离之苦。”寒野知道,没有与自己相同的经历,永远不会理解自己。虽然自己也向往那样的美好生活,却无法再那样幼稚,活得那样简单。
    寒野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自己那样看淡,自己在边关呆了这么久,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可真到了时候却那样淡然,难道是自卑,难道是自己真的已经疲倦?
    天空星光灿烂,地面黑无止尽。
    寒野在想,天上的星星有没有自己的一颗在闪耀?
    寒野相信,江萧和龙叁少都有属于自己的星,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他们那样伟大的人物。
    黑夜,因为看不见所以可怕。
    光能给人勇气,因为光看的见。
    在这黑无止尽的夜里,寒野忽然想起了徐秋。
    每到最苦,最难熬的时候,寒野总会想起这个小女孩,少年的多愁善感不应该在寒野身上出现,可是寒野却忍不住思念那些仅有的美好。
    流星,划破夜空……寒野看着逝去的流星,想着那是不是一个完美的结束?
    不知道陨落了多少星辰,月依旧那样明亮,也许还有多少星辰陨落,月依旧明亮。
    天黎,寒野依旧没有睡下,和他一样没有没有睡下的人还有很多。
    岗哨依旧完整,敌人并没有趁着黑夜进攻,也许敌人在准备致命的进攻。
    寒野不知道为什么敌人还没有撤退,难道岗哨真的这么重要,难道这么多人全是为了江萧而来?
    士兵最基本的素质便是无知,因为无知所以可爱,所以幸运。
    此时的寒野,就是等待命令的士兵,沉默的他也将随着命令变得狂野。
    等待着,士兵从披上战甲的那一天就在等待着。
    繁华过处不由人,繁花过处不由人。
    “敌人发进攻了。”胡辛说道:“敌人似乎已经预谋好,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来袭。”
    “按照原计划防守,桐油准备好了没有?”江萧大喊道:“等敌人靠近再放暗器,千万要小心敌人的弩箭。”
    “我看见了,敌人是盾手开路,弩手藏在盾后。”小老头说道:“那边来了个大家伙,难怪准备了这么多天,那玩艺儿好像叫攻城车。幸亏我们准备好桐油,到时候保证让敌人吓一跳。”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胡辛说道:“我觉得敌人不会这么简单,重点攻击一定不在攻城车上,杀鸡焉用牛刀,对付这么一个小岗哨,怎么会使用这种攻城器具?”
    “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江萧说道:“抗蛋准备好没有?”
    “抗蛋安装顺利,随时可以投掷。”寒野说道:“我听老兵说过,一抗散蛋最厉害,砸不死都要砸伤。敌人虽是顶着盾而来,我们在散蛋里加桐油,丢火球,一定会把敌人伤的不轻。”
    “那样太浪费了。”江萧说道:“敌人如果进攻不成,一定会撤退,准备下次进攻。”
    “那您的意思是?”寒野觉得江萧似乎很了解敌人,难道这么多敌人全是冲着这一个人来的?寒野觉得不可思议,能招来这么多有耐心的敌人,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如果我预计的不错,支援部队已经在准备,边关失守责任重大,谁也担不起,就是全军出动也会赶来增援。”江萧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把这几天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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