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将军挂上了红绸,护卫仆从们整整齐齐的站在大门两侧,恭迎将军回府。
    等江执他们走到大门口,鞭炮便放了起来,同时摆上火盆,让江执跨过火盆,祛除霉运!
    在洒上柚子水,祛除晦气!
    “恭迎将军回府。”
    “恭迎将军回府。”
    一声盖过一声的恭迎声音,响彻整条长巷。
    江执站在台阶上,仰头望着悬挂屋檐下的朱漆色的牌匾,镇远将军府,五个字矫若惊龙、铁画银钩,十分刚硬,像足了他们将军府的骨气!
    宁可头破血流,也不求饶认输。
    他将这块牌子挣了回来!江家的荣耀回来了!
    祖父,爹,你们可看到了,我将这块牌子挣回来了!这块牌匾陪伴了他们江家近两百年,两百年间的每一代都没有愧对这张牌匾,都对得起江家的门风,对得起江家的祖训,对得起江家的列祖列宗!
    江家的忠心。
    江家的心酸。
    江家世代人的英魂与血泪,都在这一块牌匾体现得淋漓尽致。
    江执鼻子泛酸,眼中泛着泪,回来了,回来了。
    闹闹也情不自禁的想哭,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这块牌匾归来的意义,也知道为了这块牌匾归来,他们付出了多少。
    他们江家人从来不是只会打仗的莽夫,也不是什么贪权之辈,他们祖祖辈辈做的都是为了保卫国家,保卫边关,保卫南周几千万的百姓。
    被诬陷,被猜疑,他们也无怨无悔,只要守护了百姓,守护了他们的家,就算让他们去赴死也在所不惜。
    沈小婉看着江执和闹闹望着牌匾,眼中又泛起了冷花,江家所有人都有着最崇高的骨气和节操,无愧天下,无愧百姓,唯一愧对的便是家人。
    沈小婉知道懂他们这种武将气节,懂军人的责任感,所以她担忧操心,却从来不会责怪于他们,既然选择了,就该勇往直前。军人是没有退缩的!
    沈小婉抹了抹眼泪,拉了拉江执的手,“回家吧。”
    “嗯,进去吧。”江执牵着沈小婉的手,回了他离开六年多的家。
    家里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样子。
    正厅的画,游廊旁的画,正院里的琉璃窗,还有窗前的躺椅,都是江执熟悉的样子,他的妻子孩子们没事的时候就坐在这扇琉璃窗旁说话晒太阳。
    他脑中已经浮现出妻子坐在躺椅上,几个孩子坐在一侧,小闺女在旁边铺满薄毯的地上爬来爬去,一家阖乐。
    对,女儿,江执想到妻子在信中给自己描述的糖糖的小模样,乖巧又聪明,很可爱,朝四周看了一眼后道:“懒懒他们还未回来?”
    “还没。”沈小婉道。
    “爹娘,我这就去接三弟和妹妹回来。”小宝说着就往外跑,闹闹也跟着去,“娘,我也去接妹妹。”
    二人走后,江执与沈小婉肩并肩的坐在床边处,“女儿长得可像你?”
    沈小婉摇头,“不太像。”
    江执有一丝失望:“我希望她像你。”
    “像我像你又有什么关系?是咱们的女儿不久好了。”沈小婉含情脉脉的望着江执,“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江执紧紧的搂住她,恨不得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你平安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沈小婉轻轻的捶着江执的胸膛,“但是我又很讨厌你。”
    江执一愣,心中很不安,“讨厌我什么?”
    “你为何要写放妻书给我?你凭什么问都不问我就写这么一封放妻书?”沈小婉气恼的推开江执,哭着问道:“你怎么就认为我没有了你会过得更好?”
    “我不想你有事。”江执抬手为她擦去眼窝里的泪,“我想你活着。”
    沈小婉知道江执是为了她好,不想连累她,这让她怨不起也恨不起来,可越是知道心底越难过。
    江执不想她有事,她难道又想让他有事吗?
    他若是有什么个万一,她一个人又怎么活得下去?她就算活着心也死了,会念一辈子,想一辈子,哭一辈子,难过一辈子。
    “幸好你没事。”沈小婉趴在江执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己,这一刻,她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难过,所有的想念,所有的情感全部都哭了出来,再也无法像在外间一般用力的隐忍着,哪怕流泪也只允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听着媳妇儿压抑着又透着欣喜解脱的哭声,江执心痛得无法呼吸,他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唯一的动作就是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用力的抱紧她,用力量告诉她,他在,他回来了,他爱她。
    等到沈小婉哭完了,发泄了所有的情绪,恢复了平静,拿着手绢擦干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江执胸膛上的那一片湿润,“换身衣服吧。”
    江执伸手轻抚她的脸,“还难受吗?”
    沈小婉摇摇头,“这些天一直过得心惊胆战的,哭过了心底便畅快了。”
    “是不是哭得很难看?”
    “不难看。”江执轻轻托着她的脸颊,“很心疼。”
    沈小婉挤出一抹笑,“那以后一直陪着我。”
    江执点头:“好。”
    哭过了心情舒坦了的沈小婉笑着起身,催促着江执去换洗衣裳,“在大牢中多久没有洗澡了?都臭了,赶紧的洗澡去。”
    江执抬手闻了闻,是有些臭了,赧然一笑,“好,我这就去洗。”
    “不用。”江执一人进了净房里清洗。
    沈小婉看着他逃似的背影,脸上浮出一抹担忧,她知道他为什么不让她帮忙,因为他身上都是伤,没有愈合的伤。
    沈小婉坐在床边,安静的待了一会儿,等里面的水声停了才起身,从柜子里拿出金疮药和白布,又拿出一套新的衣服,然后进了净房。
    江执听到她的动静立即将衣衫穿上,回头看着她手中拿着的金疮药,知道她是知道了。
    “藏什么?我还不知道你吗?”沈小婉上前为江执宽衣,“我给你上药。”
    江执道:“没事,我自己来。”
    “背上的你上不了药。”沈小婉已经看到他背上的伤痕了,都是鞭打的伤痕,没有处理所以全部都在发炎。
    沈小婉心疼极了,为他涂药的手都在颤抖,“谁打的?”
    江执说:“已经死了。”
    魏思宗?沈小婉冷笑,“罪有应得!被灭口都是便宜他了。”
    “嗯。”江执任由媳妇儿擦着药,体会着她的温柔。
    沈小婉给他擦药的时候,看见身上还有不少伤疤,都是太和六年她回京之后添的。
    “幸好都没事了。”沈小婉轻轻的在他后背上亲了一下,然后从后面抱着他,“幸好没事。”
    江执低头看着放在自己腹处的手,大手轻轻的覆在她的手上,是啊,活着回来了,回到她的身边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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